“鬼王真的来了吗？”
从各处得到确认的消息之后，李多多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火烧火燎，以最快的速度刹到了穆枫的面前质问。
闫兰正在与穆枫说话，虽然穆枫多数不回答，并且常常神游，但是难得他肯静静的陪了自己一天。气氛刚好之时，没想到却突然杀出来了一个碍眼的角色。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呃，你刚才说什么？”闫兰正想把李多多打发，忽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是什么话。
“喂，穆枫，你听到她说什么吗？她有毛病……”闫兰想嘲笑着借机把李多多赶走，却不期然撞进了穆枫如同狂风暴雨来临前巨大低压的眼眸里。
“你先离开。”穆枫冷静又简短的说道。
闫兰想抗议，却不耐穆枫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力，闫兰只能照着穆枫的话做。
闫兰为了与穆枫间不被打扰，选了一处位置很好的座位。在这个时间点里，左右经过的顾客极少，服务员不经招呼也不会上前骚扰。
在这里谈情，商议重要的事情，都是极好的位置。
穆枫坐在真皮包裹的沙发上，李多多站在桌边。闫兰离开后空出了一个位置，但她看了一眼那空位，一点也不想坐进去。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杨欣，唐然，都不约而同的暗示明示过她，穆枫并不可靠。
可李多多依然选择了相信穆枫。
她信穆枫是会帮她的，虽然一开始是因为职责的原因，但是两人互动了这么久，她都已经对他生出了感情了，他不可能……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不可能对自己没有一点感觉吧？
就算将来没有结果，但此刻她还是希望自己能相信穆枫。至少，不要骗她，不要瞒她。
坦诚的告诉她，她明天要嫁人，明天就要死——她也能笑着面对。
她已经死过一次，还怕什么呢？
五年前那渴望着死的感觉，在记忆回复的同时，她也能重新感受到。
虽然学会了珍惜眼前，以及从不同的角度看待生活，她开始珍惜现在。可是，若真是到了要死的时候了，她也不会怕的。
“我不知道。”穆枫清冷的声音说道。
“什么？”李多多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我不知道。”穆枫重审。
“你、不、知、道？”李多多根本无法信他。穆枫不是鬼王的使者吗，他不是代替着鬼王来监视她这个不情愿的新娘吗？
竟然他是鬼王的人，怎么能事不关已的说自己不知道呢。
“呵，呵呵，我可以问你，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吗？或者，你要告诉我，就连鬼王，也有山寨的？那个袭击了我家，并且带话给我的大妖怪，只是冒名顶替鬼王的？……答案是哪一个，告诉我！”
李多多红了眼睛嘶吼。
李多多红着眼睛泪盈满眶的模样像一击重锤敲在了穆枫的心里。他的胸口一收，一种麻麻胀痛的感觉瞬间遍布了全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满嘴的苦味占据了他的口腔，一开口似乎只能吐出污气。
“我……无话可说。”穆枫沉着脸色回答。
李多多顿觉天眩地转，仿佛坠入万丈深渊。
“我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很久没有和安凤兰这个闺蜜分享秘密，这一次分享，李多多觉得自己有种失恋后寻安慰和开解的感觉。
安凤兰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条条记录下李多多所吐的各种槽，最后用笔在空白处点了数个小点。
“多多，你的意思说，就因为穆枫没有告诉你鬼王已经苏醒并且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事，所以你就觉得他负了你？”安凤兰数着白纸上的条条目目，上面记下了李多多对穆枫的感觉，以及穆枫的一些让人有感觉的表现。
“从这纸上来看，穆枫对你好像也是挺喜欢的。说不定，他是真的不知道鬼王已经来了呢？你总不能冤枉了他。”安凤兰说。
穆枫也是她的同事，以她的旁观以及李多多的口述来看，穆枫对李多多绝对是特别的。就连她这个外人，也能从中闻到一股暧昧的气氛。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就是来监视我的，是怕我逃跑所以监视我的人，是鬼王派来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我不相信。”
李多多喝了酒，一边打着嗝，一边眯着眼睛撒泼，胡乱的扔着桌面上能抓得到的东西，将纸巾，水果，甚至杯子都给扔了。
“好好好……我们不相信他的这番话。不过话说回来，李多多你这么生气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在怪他没有实话告诉你鬼王来了没，而你希望得到的回应，没有得到，是不是？”
安凤兰下了结论对李多多说道：“多多，你是希望穆枫……他可以为你背叛鬼王，带着你一起私奔是不是？”
李多多听了安凤兰的话，迷蒙的眼睛蓦然睁大。
是吗？这是她对穆枫感到非常失望的真正原因吗？
不是因为穆枫有没有告诉她鬼王来了的事，而是鬼王来了，但穆枫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要把她带走，要将她从鬼王那里夺走……原来她心里面期盼的竟是这样的愿望。
可是，这能实现吗？
原来，她还是不想走向那黑暗的坟墓，纵然希望渺茫，她也忍不住悄悄的企盼着。
这一天夜里，李多多没有回她玄庭雅楼的家。她不想让婴灵妖知道，也不想让楼魂知道自己的想法。
她如同刚刚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有种巍巍颤颤的激动。
有些事，如果没有说破，尚能装作不知道。
一旦说破了，那一点小小的企盼瞬间就变成了巨大的欲望。
人的求生是一种本能的欲望，对爱情的圆满也是一种自然的欲望。
她喜欢上了穆枫，她也不想嫁给一个不知躺在哪个地下深处的腐尸。这两个欲望，在她的心里面生根，发芽，迅速的滋长着，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她已经无法拒绝这个欲望的诱惑了。
但这欲望在滋长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又如同受困的飞蛾一般，碰到了现实的禁锢。
究竟该如何做呢？该不该争取呢？是认命还是拼命？
这天的夜里，李多多做了一场又一场的乱梦，一夜不能安生。乱梦就像是一场接一场的电影，情节不断的充斥着她的脑子，但在细细回想时却又记不起来。
竭尽全力去勉强抓住的梦境，是一场梦到自己睡觉时的梦。
从天花板上俯视着的角度，李多多看到自己与安凤兰沉睡在一张床上时的模样。
安凤兰睡得很沉，好像也在做梦。
靠近时，能听到她梦呓般的细语。
“肖医生，肖医生，我喜欢你……”
原来在梦里的安凤兰是会大胆告白的。
李多多莞尔一笑。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帮帮她促成与肖敬轩就好了。
转头去看睡着的自己的时候，李多多忽然发现自己的右眼眼皮在不断的翻动着。
眼皮内眼球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在飞快的转动，眼皮似乎已经盖不住就要涌出的眼球。
这种情形李多多也遇到过，难道是她右眼中的眼蛇？
正这样想着，突然她的右眼皮被撑开了。
一只雪白的带着指甲盖的手指从她的右眼眶里伸了出来。
李多多立刻回到俯视自己的方位看。
她看到自己的右眼眶内早已没了眼球，整个右眼睛就是一个漆黑的巨大窟窿。
从窟窿里面，伸出了一根，两根，三根的手指……先是出来了手指，再后来是一只完整的手。这只手是畸形的，刚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条软软的细小的蛇，完全离开眼眶之后，这些小蛇才慢慢变成稍硬挺一些的手指与手掌的模样。
手并不是全部，在手的后面，还有一颗黑色的头颅。
一颗人的头颅是比李多多右眼眶要大得多的东西，但这颗头颅依然如同那畸形的手一样，从李多多的眼睛里出来之时形如一条黑色的蜿蛇。待到脱离了李多多的眼睛，立刻就形成完整人头的形状。
就这样，手，头，身子，和脚。
从李多多的右眼眶中，爬出来了一个赤条的女人。
这就是眼蛇的形状？
李多多惊讶，好奇，她定定的注视着这个女人的变化。
没想到会从自己的眼眶里爬出来了一个与自己同等身高身材的女人。
这除了梦以外，别的地方是看不到的吧。
那女人的身体完全的出来之后，便站在了睡着的李多多的床边。
天花板上的李多多在看着她，而她也在看着床上睡着的李多多。
看着看着，李多多忽然感到心里滑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看到这个赤条女人的黑色长发与自己的头发长度相似。
李多多想着，便想俯身下去，绕过那赤条女人的身前去看看她的脸。
她一点点的接近，一点点的降低。
当她终于绕到了这个女人身前，去看清她的脸的时候，李多多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
这一叫，这梦便断了，她便醒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