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当然不会甘心就这么被甩开了。
李多多找到了业主的房子上楼，唐然就一路紧跟着，嘴里也还在不停的说着。
然而无论他嘴里说什么，李多多都当他是在放屁，过耳风，置之不理。
可是李多多越是不甩他，他就越是跟得紧。甚至跟着李多多踏上了老旧的社区楼。
这里的老旧楼最高是六层，覃四喜家是在5层。
上楼的楼梯又窄又长，两边的墙壁已经被擦成了黑色，一块块的墙斑从上面脱落，若不是知道这里住着人，感觉真是荒凉得可怕。
两个人并肩走着就会碰擦到两旁的墙壁，因此李多多与唐然是一前一后的上楼。
上到3楼与4楼之间的楼梯的时候，从上面下来了一个提着黑色垃圾袋的男人。
李多多与唐然下意识的避让。
那男人的垃圾袋极大，里面装着满满的煮沸过的草药类物，浓浓的中药味在他经过的时候就迷漫了整个楼梯间。
李多多和唐然不觉的捂起了鼻子。
由于觉得怪异，李多多用余光多看了一眼。
男人下楼的时候，李多多没注意看他的脸，只看了他提着的垃圾袋。在男人过去之后，李多多才从他的背影窥视他的整个人的形态。
这一看，李多多心中的怪异感就更强烈了。
好违和的感觉啊。
唐然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人怎么……”他只说了半句话，后面的话大概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提着垃圾的男人已经下去了，随着他越走越远，空气中漂浮的草药味也就慢慢变淡。但是留在人的印像中却很深刻。
李多多继续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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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想转让这房子的原因，是受不了这里散发的臭味吗？”
覃四喜早早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李多多与唐然上到了5楼，便径直走了进去。李多多穿着职业套装，与唐然一身正经西装站在一起，也不唐突。
覃四喜分辨不出两套衣服的贵贱，只觉得这么穿着上门来的人显得很职业与规范。因此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一番寒暄之后，进入主题。
“是的，从很早以前我们就在忍受，现在要忍不下去了。”覃四喜苦恼的说道：“这里的拆迁听说又要延迟，不知道将要延到什么时候。请你们帮忙找一找愿意购买的买家，只要不低于34万元，我立刻就可以出售。”
“知道是什么发出的臭味吗？”李多多掏出本子一边记录一边问。
“不知道。我们忍受这个臭味已经将近一年了。一年里数次的全体打扫卫生，还请来了外面的清洁队，杀虫，消毒，什么都做了，可是味道还是存在。”
李多多抽抽鼻子嗅了嗅。
空气中的确捕捉到了一丝臭臭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似乎是随风而至的，一会儿浓，一会儿淡。浓的时候让人闻得受不了，淡的时候便若隐若现。虽然这种味道覃四喜闻了一年，淡的时候大脑便自动忽略，不过只要味道一浓就觉得很受不了。
“除了臭味我还闻到别的味道？”
“啊，是楼上的草药味。”
覃四喜说道：“在我们6楼上面，住着一住姓叶的男人，他是自己一个独居，如今已经40岁了，还没有结婚。从很早以前，他就喜欢在自己的家里用中草药来煮药水泡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每天煮每天泡，所以啊，他家里的中草药味道，一年到头都散不去。”
这姓叶的男人，应该就是刚才李多多上楼时所遇见的那一个。
李多多的兴趣顿时来了。
“哦？他干嘛要煮药水来泡澡啊？他得了什么病吗？”
“那个叶文啊，以前有皮肤病，身上一块一块斑，大得吓人啊。没有斑的地方，皮肤就很白，从来没有晒过太阳的。因为有病，他很少下楼，每天都是天黑的时候，才出去外面捡一些人家卖剩的烂菜叶回来，多亏他的父母以前帮他买过保险，去世了之后又给他留下了一笔钱，要不然啊，他又不工作，又不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饿死了都不知道。”
城市居楼邻里间的关系有时候很难说。
说是冷漠嘛，住在这里的人个个都是有血有肉，有时候听到什么不幸的新闻也会为之感动落泪。但说亲切嘛，却是一年到头来也关着大门，互不来往。
覃四喜虽然知道自己家楼上住着这么一个常年患病的可怜人，却也只是在嘴里说说可怜，也没有起过上楼去关怀的念头。
“我说小李啊，别说我不关心他。有时候过年过节的，家里的东西多一些，我也打发孩子拿到楼上去给他，我自己也拿上去给他，可是，他不要！”覃四喜摇摇手，露出一副“不识好人心”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小心又怪异，似乎在别人的背后说闲话一般：“他什么都不要。”
“哦？什么都不要？”
“对啊。什么都不要。新鲜的果啊，粽子啊，月饼啊。吃的一些东西，他从来不要。而且，有时候敲门他甚至都不开门。他楼上的厨房啊，我看已经很久没有煮过东西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吃生的。”
李多多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从来没有煮过东西？”
“感觉呗。我们这里啊，哪家哪户晚上做的什么菜，吃的什么都瞒不了人的，都闻得到的。不过他上面啊，从来没有饭菜的香味。至少，已经一年里都没有了。”
覃四喜肯定的道：“所以，他一定是吃生的。要不，就是从外面捡回别人扔的熟食吃。你说怪不怪啊，又不是缺钱，整天拿这些钱去买草药，也不买饭吃，这人不成仙了嘛。”
李多多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覃四喜的房子没有多大的问题，现在卖的话，买的人图的也是拆迁补偿。35万也不算高，就是看会不会遇到搞投资的人感兴趣。
李多多简单的看了房子的布局，聊了些房子的情况之后，大部分的话题，都是在与覃四喜八卦楼上的叶文。
从覃四喜的口中，李多多得到了一些有关叶文的情况。
叶文，男，独居6楼两室一厅，父母在多年前已死亡，在对面楼还住着一个盲眼的老太太。
叶文平时深居少出，除了提垃圾下楼去扔，就是到了天黑时才会到街上转悠一圈。
谁也不知道他那些总也用不完的草药是从哪买回来的，叫什么名字。有人问，他总是不说。
他没有老婆，没有女友，甚至没有朋友。
在这个大城市里，这个老旧的社区楼里，他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存在的。除了看到他提着草药垃圾袋下楼去扔的身影，谁也没有见过他做其他的事。
“对了，覃姨，我们来的时候，刚好也碰到了下楼去扔垃圾的叶文，我有种感觉说出来你不要见怪啊，我总觉得他下楼梯时的姿势很不协调？”李多多问。
叶文下楼的背影浮现在李多多的眼前，他的行动不如常人那般顺畅流利，而是僵硬的感觉。每下一步楼梯，似乎都要微微停顿一小会儿。而且，他的手和脚的摆动，竟然是同手同脚的。这便是让李多多感到极怪异的违和感。
“哦，那就是因为他的皮肤病啊。他的皮肤病啊，一发作起来，全身都疼呢。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治也治不好。所以，他一走起路来时，有时候扯到皮肤，就会疼，就会休息一会才走。”
覃四喜已经看习惯了叶文的怪异举动，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是皮肤病？”
从覃四喜的家里出来，李多多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从叶文的身上感受到的怪异违和感，是因为皮肤病吗？
“李小姐，你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吗？”唐然跟着李多多到现在，已经恨不得狂奔离开这幢楼了。“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再谈谈好吗？”
李多多不理他，抬步就往6楼上面走去。
“你……怎么还要上去？”只有“自己走”或者“继续跟着”这两个选择的唐然，选择了后者。
李多多上了楼以后，看到了两扇关着的对门。
其中一家是叶文的家，另一家是盲眼婆婆的家。
覃四喜的家是在左边一户的正下方，李多多猜测，叶文的家会不会就是在左边的这一户呢？
“怎么了？为什么还要上来呢？”唐然小声的问道。
被这楼上的气氛影响，他不知不觉的放低了声音。
“干嘛这么小心？”李多多转头问他。
“你不觉得，这里的气氛……好诡异吗？”唐然道。在商场上他无往不利，并不信什么鬼神。可是一上到这6楼来，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感觉就突然间出现。
即使他仍然不信鬼神，可是，这种地方，却仿佛根本没有活人居住的一样，黑暗，潮湿，空气中带着浓浓的臭味。
他捂着鼻子，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而且这里好臭，快下去吧。”
李多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两扇关闭着的大门。
“嗯，下去吧。”
一直冷言冷语的李多多竟然应得这么干脆，让唐然不禁有小小的受宠若惊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