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影视剧本 > 归去来(唐嫣、罗晋主演同名电视剧)全文阅读 > 第74章

第74章


  赶走书妈,他向世界彻底关上了房门,一个人在封闭空间里,行尸走肉一样游荡,走到墙上的记事板前,上面写满了2014年5—6月间的备忘录:

  5月1日公司例会:确定域名解析服务器市场推广计划;

  5月9日最后一门考试;

  5月18日硕士毕业典礼;

  6月1日田园科技自主产品项目发布展示会。

  拿起板擦,抹去记事板上的所有字迹,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拿起笔,在记事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下:田园将芜。

  书澈的眼泪夺眶而出。

  自从书澈宣布田园科技停业后,萧清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天在法学院走廊里,她被安德森教授叫住,告诉她一个关于书澈的消息:“萧,等一下。你最近见过书澈吗?我找了他几次都没找到。”

  “最近都忙着复习考试,我也差不多一周没见过他了。”

  “如果你见到他,让他来找我一趟。”

  “教授,您找他有急事吗?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萧清拿出手机拨打书澈的电话,发现对方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咦?关机了。”

  “书澈申请的法学院JD,学校很快就会给他发offer了,我只是想早点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这是书澈期盼的好消息,也意味着在暑假之后的新学期里,他将成为萧清的同门师弟,她替他感到惊喜和高兴:“啊,太好了!”

  “如果你见到他,就转告他吧。”

  “一定!谢谢您,教授。”

  告别安德森教授,萧清又从手机里调出书澈住处的电话,拨通以后,还是无人接听。她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又自我遁形了吧?这让她对他的状况产生了担忧,决定直接去他家找他,看看他怎么样了。

  敲了两分钟门,屋里无人应声,但门口车位上停放的车分明显示他就在屋里。萧清敲得更加用力,几乎是捶门了:“书澈,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动不动就玩失联有意思吗?”门里还是无声无息,想要进屋,她要另寻他途。

  萧清绕到隔壁,敲响了书澈房东太太的门,想说服房东太太帮她打开书澈的房门:“太太,您好,我是来找书澈的,请问您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也许他不在家。”

  “他的汽车就停在门口,我觉得他没有出门,可能就在家里。”

  “如果他在家却不开门,那是他的自由。”

  “我是他朋友,好多天没有他的消息了,很担心。您有他的房门钥匙吧,能不能帮我开门看看?”

  “不行,虽然我是他的房东,也不能未经允许开门让人进他住处,这是粗暴侵犯他的私人领地和个人隐私。”

  “不算啦,太太,这样,您陪我一起进屋看一下,他不在,我就走。”

  “除非你拿到他的授权,或者让他给我打电话,否则我不会给你开门。”

  “就是因为谁都联系不到他,我担心他的安全,才想进屋去看看啊。”

  “他只是想安静,不想被打扰,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我和他住这么近,声息相闻,他的情况我很清楚。总之,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萧清被拒之门外,房东太太对书澈安静独处权的坚决捍卫和保护让她郁闷得没辙:“房东、房客都轴到天际,你俩还真和谐。”

  返回书澈门外,既然用礼无效,那就用兵吧,这个萧清也拿手。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东张西望,看看四下没人,瞄准书澈家门上的一块玻璃扔了出去。稀里哗啦!玻璃碎片和石头一起掉进屋里,萧清把一只手伸进碎裂的玻璃窗里,想从里面拧开门锁,手腕突然被抓住,吓得她一声惊叫!

  门开了,门里站着身穿浴袍、形容枯槁、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书澈。

  萧清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颓废款的他:“你咋这样了?颜值有点崩塌。”

  “关你屁事!”书澈对她恶声恶气,低头看看脚下一地碎玻璃碴儿,“你想干吗?非法入室?”

  “我赔你玻璃行不?”

  “有事儿没事儿?”

  “有事儿啊!好事儿!安德森教授找了你好几天,他想告诉你:法学院要给你发JD录取offer了,恭喜你!终于从我学兄混成了师弟。”

  “知道了。”

  书澈依然冷若冰霜,抬手关门,却遇到一条小细胳膊的强力阻挡,怎么也关不上。

  “你不请我进屋坐坐?”

  “拒绝,请走!”

  “求你让我进去坐会儿呗。”

  “滚!”

  遇横更横,萧清一秒变成女流氓:“我还非进去不可了!”

  她撞开房门,横冲直撞,长驱直入,书澈愣是拦不住。一进屋,萧清差点被刺瞎眼,房间一片狼藉,混乱如狗窝,床上被褥搅和成一团,桌上、茶几上、地上到处扔着东西,吃完的方便面盒、开口儿的食品袋子、空酒瓶子随意躺倒,充斥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报废氛围。

  “书澈,你什么情况?多少天没出门了?自己闻闻这屋什么味儿?快馊了。”

  “关你什么事?谁让你来闻味儿的?”

  “大家都忙着考试和毕业,你颓废给谁看呀?”

  “反正没给你看。难道不是你非要硬闯进来看不可吗?”

  “你会不会好好说人话?”

  “不爱听走!我要睡觉。”

  “大白天睡什么觉?你不是还有最后一门课要考试吗?哪天考?”

  书澈被萧清问得一愣,这才想起被他全然忘到了脑后的期末考试:“今天几号?”

  “你过得可真是昏天黑地啊,今天5月8日。哪天考?”

  “明天。”

  “明天就考,你还这么悠闲?还不赶紧准备?”

  “不用你管。”

  “你别躺了,赶紧去洗把脸精神精神,该干吗干吗。”

  书澈不可阻挡地往床上倒,萧清不由分说拽他起来,突然被他灼热的皮肤烫了一下,赶紧摸他额头,滚烫。

  “天哪!你在发高烧!”

  “你走,别管我。”

  “我就不走!就管你!”

  萧清的拗劲儿上来,帮书澈调整好睡姿,抻平他的睡袍,拽过毯子给他盖好,然后给他的家庭医生打去求诊电话。守在床边等待医生上门时,望着他因为高烧赤红的脸、昏沉的睡相,她不由一阵心酸:“烧成这样不早说,你这是自虐给谁看啊?”

  家庭医生来了,给书澈做完身体检查,确诊他身体里有内热,是扁桃体炎症引起的高烧,炎症没有严重到要使用抗生素,也不需要去医院治疗,开了一些解热镇痛的退烧药,嘱咐萧清让他多喝水,最后丢下一个巨大的难题:“你会做物理降温吗?”

  “会,不过物理降温会不会太慢了?他明天还有一门毕业考试呢,要是退不了烧就麻烦了。”

  “你辛苦点儿,从现在起一直守着他,持续做物理降温,明天早上应该能退烧。如果需要,明天一早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看他。”

  医生开车走了,萧清一个人对着书澈干瞪眼:“谁一直守着你做物理降温?我?”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缪盈的号码:“缪盈,你在忙吗?”

  “哎,萧清,我刚从图书馆出来,怎么了?”

  “那个……我现在在书澈家里。”

  一听“书澈”的名字,听筒那边的缪盈立刻沉默了。

  “他现在状况非常糟糕,高烧不退、不省人事,医生刚才来给他看过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直物理降温,需要有人一直守着他、照顾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明一脸担忧,缪盈嘴上却说得冷酷无情。萧清对她知己知彼,知道怎么说最管用:“和我就更没有关系了,那就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吧。没事了,你忙你的,我也走了。”

  “哎……你等会儿,我马上过去。”

  缪盈把成然的保时捷开得风驰电掣,十几分钟就赶到了书澈家。萧清开门迎接她,缪盈疾步进门,脚步是她的内心写照,嘴里却依然口是心非:“人死没死?”

  “还差一口气,等你来一击致命。”

  缪盈抢在萧清前面,冲到床边,第一眼看到额头贴着退热贴、昏迷不醒的书澈,她的眼圈就红了,掀开被子,摸他额头、摸他身上,被他的高温惊诧得一个劲儿摇头。萧清顺水推舟,把医生布置的重任移交给正主儿:“医生给他吃了解热镇痛的药,嘱咐要不停地给他做物理降温。”

  缪盈拿起萧清备好的医用酒精和棉片,解开书澈腰间的浴袍带,敞开他的浴袍,给他擦拭全身。萧清抬手遮眼,准备打退堂鼓:“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随便看!这不是我私人财产了,我只是来救死扶伤的。”

  因为对酒精棉片的刺激起了反应,书澈动了一下。

  “他醒了。”

  “趁他醒了,赶快给他喝水,帮我把水拿来。”

  缪盈接过萧清递过来的水杯,用力支撑起书澈的上身,坐到他的身后,让他靠住自己,把吸管塞进他嘴里。书澈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见面前的萧清:“你还不滚?”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儿?总算有人接管你了,我马上滚。”

  书澈这才意识到身后靠着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扭头看见缪盈,她正低头凝视他。两个人的对视,像时光停止,又像是倒流。但是,只有短暂一瞬,书澈的脸色就变了,恢复了冷若冰霜:“谁让你来的?”

  “书澈,缪盈是来照顾你的。”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也没有义务管我,你被弹劾了,是前任了。”

  “缪盈,你别搭理他,他现在就是一高压锅炉,脑子被烧成一锅开水了!”

  “没错,我卸任了,我吃饱了撑的来管你!你爱死不死,谁爱管谁管,反正和我没有关系了!”

  缪盈愤怒起身,把手里的水杯重重摔在床头桌上,书澈顿时失去依靠,被仰面撂倒在床上。

  “哎,缪盈,别走!他烧糊涂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萧清一直追出门外、追到保时捷前,试图挽留住照顾书澈的唯一合法人选。缪盈来得本就艰难,走得又这么屈辱,扬长而去。重任又落回到萧清头上,回到床前,望着缪盈扔下的酒精瓶、棉片和书澈袒露着的胸膛,她这才知道自己叫缪盈过来的潜意识里,就是在逃避这一刻。

  这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萧清第一次和一个男性肌肤相触,充血膨胀的大脑和乱云飞渡的思绪让她完全辨别不出自己的脸红心跳,是因为第一次,还是因为他是书澈?好在此刻他浑然无觉,让她有足够时间和空间静静感受、悄悄梳理、偷偷收藏……

  物理降温果然有效,书澈体温下降了,萧清又用毛巾包裹着冰袋,放在他的额头、腋下和腿窝处持续冰敷。料理完人,就接着打扫房间,收拾垃圾,洗刷擦拭,物归其位,总算把房间恢复了能下脚、能见人的本来面目。一抬头,萧清看到了墙上记事板上书澈的笔迹:

  田园将芜

  爱人、亲人没有一个人不让他感到失望,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相信并热爱,萧清看到了书澈心里的满目疮痍。

  开始第二轮物理降温时,书澈突然睁开眼,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萧清脸上,把她吓了一跳:“妈呀,醒了也不出个声。感觉好点了吗?”

  书澈居然点点头。

  “趁你醒了,赶紧补水。喝!”

  书澈吮吸塞进他嘴里的吸管,还是直勾勾地凝视萧清。

  “看什么看?再让我滚,我可真滚了!”

  书澈喝了几口,突然吐出吸管。

  “又干吗?”

  “谢谢。”

  他嘴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字,让她的心一下就酥软了,硬撅撅地把吸管塞回他嘴里:“接着喝!”

  这一夜,就在不停地物理降温和醒醒睡睡的交替中度过,第二天,萧清被自己的生理时钟唤醒,发现她的头栽在书澈臂弯里,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睡到现在。这个姿势让她无地自容,有没有被他看到?他有没有意识?有没有感觉?书澈也在这时睁开眼,萧清立刻弹跳起来,伸手摸他的额头,来掩饰自己大乱的方寸。

  “太好了,已经退烧了。怎么样,你行吗?爬起来去考试?”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没劲儿。”

  “刚发完烧,身上没劲儿很正常,你起来去洗洗脸,我给你冲点营养粉补充能量。”

  “真不行。”

  “没试你怎么知道不行?我扶你起来。”

  不由分说,拽胳膊、搬腿,萧清把书澈从床上扶起来。

  “我说了:不行!”

  “听你这声吼,元气至少恢复六成了,只要不考体育,肯定没问题。”

  书澈被萧清架着,半扶持、半胁迫地拖进卫生间,她替他往电动牙刷上挤好牙膏,掰开他的手指,把电动牙刷塞在手里,再举到他的嘴边、塞进嘴里,按下启动键,伺候到了牙齿。

  趁着书澈被动刷牙时,萧清返回卧室客厅,用温水冲调了康宝莱,灌进便携式保温杯,打开衣柜,找出一套干净的T恤长裤,又把考试需要的东西:笔记本电脑、笔、水壶、纸巾,统统装进书澈背包。卫生间里传来“咕咚”摔倒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冲回卫生间。

  只见书澈仰面躺倒在浴缸里,这就有点耍赖的意思了,萧清冲过去,不由分说,抓住他两条胳膊,把他从浴缸里拽出来,按坐在浴缸沿儿上,扯下一条毛巾,拧开水龙头弄湿,湿答答地摔在他脸上。

  “伺候你到此为止啊,洗完脸换衣服去,给你5分钟,5分钟一到,不管你穿成什么样,我都把你推出门去。”

  萧清像一台推土机,推搡着人高马大的书澈向门外移动,磕磕绊绊,终于推到门口,却怎么也推不动了,抬头一看,两条大长胳膊抓住两边门框,书澈整个人“卡门”了,任凭她拉扯摇撼,他岿然不动。

  “哟,你不是没劲儿吗?你省下跟我较劲的力气去应付考试,绰绰有余了。真看不上你这副德行!生病虚弱就两成,剩下八成任性撒娇耍赖!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感觉受伤害!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分手失恋!所以你有理由、有权利消沉自虐不管不顾对吗?不就是一门考试吗?大不了补考,老子现在就是没心情去考!你就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书澈,分手、失恋是你自己的选择,公司也是你主动关停的,做这些,你是为了守住底线,我理解,也很佩服,可你打算从此开始玩颓废吗?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躺下?这还是你吗?田园始终是你的田园,你有勇气让它荒芜,就该有勇气让它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