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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107章


  “2014年11月27日下午3点整,我按照约定,来到美国旧金山富人区刘彩琪居住的别墅……”萧清陈述了刘彩琪死亡当天自己前往她家,亲手拿到存有证据的硬盘和文件袋,又在一天后将硬盘和文件袋交给了反贪总局检察官的事实经过,“离开刘彩琪家的第二天,我通过媒体报道得知她的死讯,随即……”

  萧清在此停顿了一下,因为她说到了和书澈分别的那个早上。

  书澈全神贯注,倾听着萧清离开他的那个早上的真相。

  “我被采取保护措施,离开旧金山回国,直到今天出庭。我确认并保证:刘彩琪死亡当天亲手交予我的证据,完好无损地递交给司法机关。”

  审判长:“下面由被告辩护人向证人发问。”

  书望的辩护律师陈兆明起身质询:“我想请问证人萧清,你的身份,只是一名在旧金山斯坦福法学院就读硕士学位的普通留学生,为什么是你去刘彩琪家获取她准备提交司法机关的本案证据?为什么你有关系和渠道把这些证据交给负责侦查被告人书望的专案组检察官?”

  这个问题,也正是书澈急切地想问萧清的。

  萧清必须回答,她知道整个法庭,尤其是书澈,都在等待这个答案。

  “因为……我应检察官本人要求,替他前往刘彩琪家拿证据,虽然事先谁也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

  “检察官为什么要求你替他前往?”

  “因为他当时来不了旧金山,但出于保护证据的目的,他和刘彩琪达成共识:把证据交给我暂时保存。”

  “专案组检察官为什么这么信任你,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辩护律师抛出这个问题后,过了十几秒,萧清始终沉默。

  法官在等她回答;

  辩护律师在等她回答;

  缪盈和成然在等她回答;

  书澈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萧清的答案……

  萧清抬头,说出了这一生她最难出口的一句话。

  “检察官……是我父亲。”

  缪盈和成然目瞪口呆。

  书澈更是瞠目结舌。萧清的父亲?不就是那个来过美国、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叔叔”吗?怎么会是调查书望的专案组组长?他低下头,脑子里像有一把电钻在轰鸣,嗞——

  辩护律师接下去的质询声显得遥远而空灵:“一起重大案件的取证,通过一对父女过家家一样的内部传递,这些证据的真实性,难道不应该被质疑吗?”

  嗞——书澈的脑鸣越来越响,盖过了法庭上的一切声音,他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试图逃避这杀人的轰鸣。

  证人席上的萧清,转头向书澈投去一瞥,却没有和他的目光相遇。

  审判长宣布:“请证人退庭。”

  走出法庭,萧清感觉自己像死过了一次。

  第一天庭审结束后,书澈来到北京医院高干病区的病房,靠在病床上的书妈见儿子来了,赶紧起身,她急于了解庭审情况。

  “你爸他看着还好吗?”

  “很好,站在法庭上,腰杆儿挺直,器宇轩昂,就像过去一样。妈,虽然我和他无法对话,但我知道他想让我告诉你:他很好。”

  书妈频频点头,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庭审中,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吗?”

  “没有,一切正常。”

  书澈有一瞬间晃神儿,迅速回复常态,他隐瞒了萧清出庭做证这一重大意外变故,避免刺激母亲脆弱的神经。

  “下次开庭时间公布没有?等身体稍微一好,我也要去……”

  “不要!妈,你只管好好静养,对你来说,现在平静大于一切。一分钟庭审的煎熬我也不会让你受,有我在,你放心。”

  安抚好母亲,书澈离开医院,就接到了缪盈想见他、急于和他谈一谈的电话。他们一起聚在书澈家,需要彼此的帮助和陪伴,才能消解白天的庭审给他们造成的震撼和混乱。在法庭上重逢萧清,方才得知她在整个案件中的位置和重要性,进而得知她是调查成伟书望行受贿案的侦查专案组组长的女儿,犹如一万点暴击,把三个人都砸蒙了。震撼之后,是困惑;困惑之后,是理所当然的愤怒。

  成然是三人中反应最过激的一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萧清有个在反贪总局当检察官的爸,她从认识我们那天起,就一直对书澈、对我姐——对所有人隐瞒这一点!”

  书澈:“今天她在法庭上出现,解答了我心里对她的所有疑惑,现在我只剩下一个问题想问问她,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隐瞒我、欺骗我、帮助她爸搜集指控我爸的证据?是不是她来应聘法务时,就已经心怀叵测?”

  成然的脑洞又开了:“说不定更早!早在她和你认识之初,对了,她和我姐在飞机上认识、热情援手,就是一直在寻找搭讪机会,千载难逢终于被她抓到了,于是以阳光热情、胸无城府的形象,顺理成章地被你们接受,之后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接近我姐、接近你,最后扳倒我姐、成了你的新女友……这一切,都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巨大阴谋!甚至有可能——她考进斯坦福,就是奔你们来的!她是她爸安插在咱们身边的一个卧底!”

  缪盈:“成然,你写间谍小说呢?!萧清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我的判断和坚信,我不信她是心里能藏那么多秘密的人!我觉得,她向我们隐瞒她爸的真实身份,是出于检察官的职业纪律要求,也出于对司法人员家属的一种保护,她可能从小到大都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她爸的身份和工作,这个可以理解。至于说她什么时候知道她爸正在对我们两家展开调查,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太早,毕竟反贪部门的工作属于机密,不会向任何人,也包括检察人员家属透露。但可能在某个节点,机缘巧合,萧清得知了她爸的秘密工作恰巧是针对我爸和你爸的专案调查,于是她陷入了痛苦纠结……书澈,你觉得她什么时候开始云山雾罩、让你捉摸不透的?”

  书澈:“就是在……她爸来旧金山,只待三天就走了之后。”

  缪盈断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书澈顺着缪盈的逻辑继续推理:“那么,她爸来旧金山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调查,他可能是为了见刘彩琪。”

  缪盈:“我也这么想,萧清从那时候开始,才得知她爸在调查我们两家。”

  书澈:“我懂了,没错,她爸走了以后,她就郁郁寡欢,和我在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闪烁其词。”

  缪盈:“一边是爱情和友情,一边是亲情和正义,情感与理智,两下撕扯,又什么都不能说,无人分担,萧清的处境太纠结了,换成谁,都身不由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缪盈对萧清的解读,得到了书澈和成然的认同,毕竟他们都对她感情深厚,缪盈所言,应该就是事实的真相吧——身为检察官的父亲的调查对象居然是自己爱着的人的父亲——对于萧清的纠结,他们渐渐开始感同身受。今天他们在法庭上重逢萧清有多意外,她当初得知何晏到旧金山联系刘彩琪就有多震惊;他们对她成为证人有多困惑,她对自己卷入其中就多有无奈;他们对她有多愤怒,她就有多痛苦……

  书澈:“但我有个担心,我有一种预感,明天开庭,萧清会继续出庭做证,推翻我说我爸不知情的证词。”

  缪盈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又隐约认同书澈的预感。

  书澈:“因为——除了你,只有她知道我专程回国向我爸追问究竟这件事,我只对她讲过我和我爸的谈话内容。现在,我对她讲过的所有事、倾诉过的全部秘密,都会被他们父女作为呈庭证据,成为指控我爸的利器。”

  成然愤怒地一跃而起:“如果这样,那她就太混蛋了!你和她的感情算什么?我们和她的感情算什么?是不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她就可以随意出卖我们的信任、枉顾我们的感受、伤害我们的情感?”

  缪盈:“书澈说的非常有可能,是的,萧清可以轻易推翻你的证词,用你过去的话证明你现在说了谎。成然,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可能,你根本没有想过……”

  成然:“什么?”

  缪盈:“今天在法庭上,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公诉方和萧清的说法是:在刘彩琪死亡前一小时,萧清去她家取证据。还记得美国媒体怎么报道刘彩琪死亡吗?警方推断她可能服药过量导致晕厥,在浴池里溺水身亡,因为她家的监控录像显示那天没有人去过她家,排除谋杀可能。”

  成然:“萧清去过呀!就在刘彩琪死前一小时。”

  缪盈:“所以,警方拿到的监控录像……”

  书澈脱口而出:“是假的!”

  他俩同时预知到了一种可能,书澈也印证了一直以来他对于刘彩琪蹊跷死亡的迷之不安。

  成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跟上缪盈和书澈的逻辑推理:“为什么录像是假的?”

  缪盈:“因为真的被拿走了,因为要掩盖真相。”

  成然:“真相是?”

  缪盈:“刘彩琪不是意外死亡。”

  成然一脸惊骇:“难、难、难道是谋杀?谁要杀她?”看到书澈缪盈都一脸凝重,他终于恍然大悟,“不会是咱爸吧?!杀人灭口?!”

  没有人回答他,屋里一片死寂,但是缪盈书澈的共同沉默给了成然答案。

  缪盈:“只有萧清,能证明刘彩琪不是死于意外。”

  成然也预见到了父亲被追究杀人罪的可怕前景:“她会坑死咱爸吗?”

  还是没人回答成然,他一腔愤懑无处发泄,抄起一只玻璃器皿狠狠摔向墙壁,啪!粉碎之声,震耳欲聋。

  书澈终于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萧清有一个反贪检察官的父亲,她一直对他隐瞒这一点,何晏是调查书望的专案组组长,父亲指派女儿替他联络证人、保存证据,女儿则向父亲提供证据。而他对她讲过的所有秘密、倾诉过的所有心结,都可能会被他们父女作为呈庭证据,成为指控自己父亲的利器。

  书澈几乎认定:萧清和自己的交往就是一场阴谋,直到今天在法庭上,他才看到对方揭起的底牌……

  忍痛割爱离开缪盈,是为逃避一场阴谋;而他一厢情愿认为单纯平凡的爱情,竟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萧清给了书澈,比缪盈更痛的伤!

  明天的第二次出庭做证,比第一次更折磨萧清。她向法庭陈述田园科技经营状况时,必然会被问到书望对成伟借书澈之手向他行贿是否知情的问题,如果她如实提供书澈曾为此专程回国询问父亲、最终发现书望默许他代替自己受贿的绝对隐私,就将证明书望知情和书澈撒谎的事实真相。但是,一旦将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公之于众,萧清背叛辜负的,就是书澈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感情。

  又到了一边是“应该怎么做”,另一边是“想怎么做”的何去何从时,怎么选都是错,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长夜。一桌饭菜纹丝未动,早已凉透。萧清坐在窗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她的视线投向窗外的黑夜,像一座凝固在窗口的雕像。

  何晏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通知,他看完告知女儿:“明天上午八点,检察院接你出庭的车会在楼下等你。”

  萧清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何晏离开前回头说了一句话:“老爸不该用‘应该’来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儿,如果你决定拒绝出庭做证,我能理解。”

  第二天早晨八点,萧清伫立在窗前,看到检察院接她出庭的汽车开到楼下,停在两名武警战士守卫的楼门外。

  等候在车前的检察官扭头看见什么,打开车门,两名武警战士齐齐举手敬礼,萧清才一步一步,缓慢走出楼门,走向检察院的车。

  开往法院的一路,萧清一直望着车窗外,从昨晚到此刻,她始终是魂不附体、灵魂出窍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距离九点的开庭时间还差几分钟,书澈、缪盈和成然已经并排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等待开庭。成然抬手看了下腕表,突然起身,低声对缪盈说道:“我去趟卫生间。”

  “马上开庭了。”

  “很快就回来。”

  成然离开旁听席,缪盈和书澈谁也没有在意他这个动作有什么诡异,更看不到走出法庭的他脸上有一种诡异的阴沉,这是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成然。

  检察院接送萧清的证人专车停在了法院后门外,两名检察官陪同萧清下车,走向后门,守候在门旁的两名法警为他们打开闸门。

  突然听到一声呼喊:“萧清!”

  萧清和所有人一起循声望去,只见成然大步流星,几乎是以冲锋的姿态奔她而来,风一般刮到面前,近在咫尺。

  就在法警预感到危险、从后门冲过来准备保护……

  就在两名检察官出手阻拦、准备从身后挡在萧清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成然扬起刻意隐藏的右手,手里攥着的一把短刀亮了出来!

  在两名法警、两名检察官扑过来之前,成然和萧清之间,仅仅只有两秒钟的无遮无挡,萧清完全有能力用一个躲闪或者后退逃掉这两秒钟的危险。诡异的是,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躲、不闪、不防、不避,心如止水地迎接着这一刀的来临。

  到位的法警和检察官将成然扑倒在地时,萧清身不由己,瘫软在地,她肋下的刀入处,洇出了一片血红。

  萧清躲在深沉的昏迷中。

  醒来一下,发现自己在疾驰的120急救车里,眼前晃动着的都是给她止血的120急救人员的身影。

  又醒来一下,发现自己在奔驰的急救床上,天花板上的顶灯快速移动,四面八方围绕着医务人员,手里举着她的输液瓶和输液管。

  最后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静谧得只能听见手术器械声的无影灯下,周遭的一切都是雪白的,身边走动着几个绿色的身影。总之不是在法庭上,她嘴角牵动,溢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随即因为麻药生效,彻底失去了知觉。

  从来没有一个像萧清这样挨了刀还暗自欢喜、心怀感激的人吧?成然那毫不致命的一刀,缓了他自己心里的痛,更解了她的困,终于让她逃离了漫长的纠结,从窒息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安然躲进没有痛感的黑洞,藏在从此不再被理智和情感撕扯的地方,长长地睡上一觉了……

  在这个长长的觉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