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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阴间道上且初行


灰蒙蒙的大雾弥漫着,弯曲的小道若隐若现。

小道两旁,散发着腐臭味的死水洼星罗棋布。

这里的树,树根是腐坏的,树干是黑色的,树枝上不着寸叶。

这里看似死寂,可偶尔却会响起一两声似蟋蟀鸣叫、却又比之诡异的虫鸣声。

沙沙,沙沙……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三道身影隐约出现在小路的那一端。

原本死寂着的死水洼上竟跟着冒起了气泡,先是一个,两个,三个……

腐烂的泥水似乎在蠕动。

阴冥中,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

“黄鸟,这里好……好可怕。”娇俏软糯的女声透着一丝恐惧。

“可怕?这里?——哼,等你进到鬼王城,你才知道,什么叫可怕!”回答的女声中暗含一股深深的恨意。

“鬼王城,跟地府,是同一个地方吗?”又一道声音响起,却是个温润柔和的男声。

当这三道身影出现时,赫然竟是生魂燕燕、女鬼黄鸟与活人简兮。

阴阳之门大开,他们三个全被卷进了阴间一侧,好巧不巧落在了一处,最后,便结伴同行。

“鬼王城是鬼王城,地府是地府。地府里的鬼能投胎,鬼王城里的鬼,却永世不得超生。”黄鸟答道。

“那要如何去地府?”简兮又问。

“两条路。一是从三岔口去,但这三岔口,哼,乃是有名的鬼冢灵坟,寻常鬼怪退避三舍之地,更何况是你一介凡人?不过——”黄鸟好奇地打量简兮,蹙眉,不解道:“你既是凡人,竟能以肉体凡胎进入阴间,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说,你究竟是何方大能之辈?”

简兮答道:“我只是一介凡人,只不过,不知为何不老不死。除此之外,我大概是没有别的能耐了。”

“不老实?”黄鸟一抬手,掐住他的喉管,威逼意味不言自明。

“黄鸟,别这样!”燕燕紧张地想要救下简兮。可她哪里是黄鸟的对手?

简兮痛苦地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听别的,我却没话可说。”

黄鸟好生观察了他一番,确定他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便松手,放下他。

燕燕连忙过去扶起简兮,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

黄鸟却见不得他们互相关心的场面,面色沉郁着,转过身,率先走去。

对于黄鸟性情的变化,燕燕十分不解。她记得,印象中的黄鸟十分友善,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么阴沉。

黄鸟究竟怎么了?

“简兮,你真要去地府吗?”燕燕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简兮轻轻点头。

“可是,我觉得……”燕燕犹豫,一双娇俏的星眸仿佛被雾色浸染,显得哀伤起来。“……活着,有什么不好吗?”

活着有什么不好?

简兮闻言,仔细想了想,答道:“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你为何执意要去地府呢?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就……结束这一生吗?简兮……你可知道,有多少死去的鬼魂,想要重入阳间?……就像我,糊里糊涂地死去了,却依旧想要还阳。”

她还是依恋着当活人燕燕时的感觉,依旧不适应化为生魂的身份。

“呵呵,活着,虽然没什么不好,但,像我这样,没有根,没有目的地活着,却也无趣。这样无趣的人生,我已经度过百年,已无眷恋。”

“唉……我想要的,正是你拼命想丢弃的。”

燕燕落寞的神情惹得简兮也想跟着她叹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小姑娘,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髻,柔声道:“你是个好姑娘,终会得偿所愿的,别灰心。”

“嗯!”燕燕用力地点点头,重拾欢颜,笑道:“我不会灰心的!我还要找到那三样宝贝,去救我娘!……呀,黄鸟走得没影儿了,咱们快点追上去吧!”

简兮笑着应了声“好”,跟她一起往前走去。

然而,才走没两步,燕燕就发觉,脚踝那儿似乎被什么给缠住了。

回头一看,燕燕不禁吃了一惊,竟见到脚踝上缠着一道泥水触手。

那触手湿乎乎的,绕着她的脚踝缠了两三圈,忽然一收,迅猛地将她往不远处的死水洼拽去。

“燕燕!”

简兮一惊,赶在她被扯进水洼前,抓住她的手掌,将她往回拉扯。但是,那触手的力道太大了,简兮抗衡不过,不仅没有救下燕燕,反有被拖累的迹象。

“你们两个在磨叽什么?快跟上——”

久不见他们身影的黄鸟回头寻来,正好碰上这惊险的一幕,秀目一瞪,立时招出金铃,细腰摇晃,拍动起来。

长短不一的铃铛声,忽远忽近,忽急忽患,交织成扰耳魔音。而魔音又似道道细而韧的蚕丝般,将缠着燕燕的诡异触手从中间割断。

被割断的泥水触手眨眼间退缩回死水洼中。

然而,死水洼并未归于平静。

黑色泥水上,气泡冒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怪物?”燕燕心惊地问。

“死水灵!”黄鸟答道。

活物只存在于阳间,死物全堆积到了阴间道上。阴气积累下,酵生出无数阴灵之种。阴间道上的物事浸淫于浓郁的阴气中,久而久之,自有那稍有些命数的,被阴灵之种落入,成为死灵之一。就好比他们正遭遇的死水灵,便是洼水旧积,淤泥日深下,偶被阴灵之种侵入,化成的秽物。

死水灵这等秽物,专吃弱鬼生魂。食的魂魄多了,死水灵便跟着变大,能耐也越强。若是碰上那些吃了百十魂魄的死水灵,就是地府鬼差见了,也须得绕道。

随着那泥动之声越响,黄鸟蹙紧了眉,招呼一声:“快躲到我身后去!”

“好!”

燕燕与简兮方刚跑到黄鸟身后时,便见一团大如箩筐、无眉目、半影半泥、泥那半边上长许多触手的的诡异东西从水底爬出水面。

见此情景,黄鸟却松了口气:“只是一只半大的泥水灵,不妨事。”

然则,她话声方落,附近四五处的死水洼上又钻出几只同等大小的死水灵。

当此情势,若只有黄鸟,她自能轻易脱身。可多了两个无甚能耐、只会拖后腿的,她却不敢保证万全。

非要救他们,搞不好,连她自己都要搭进去——

侧目望向惊慌失措的燕燕与一脸严肃的简兮,黄鸟眸光一闪,不动声色间,脚下转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