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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前事重演


  第二天,天蒙蒙亮,双城便轻手轻脚的进来,把外头的帐子挂起来,开了半扇窗,既不叫进了风,又能略听见些鸟鸣,容萱本就睡得不沉,也就起来洗漱了,双城翻了半天妆盒,还是有些犯愁:“今儿个老太太说要带姑娘进宫,现在样样东西都不齐……”

  苏嬷嬷使了个眼色,双城只得把话咽了下去,现拿了一件豆沙绿的百褶裙换了,拿同色的小绢花挽在辫梢,拿坠玉流苏系了裙子,理完细细一瞧,叹了一声:“幸亏我们姑娘长的好……”

  容萱向镜中瞥了一眼,忽然大大一怔,一时整个人都僵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一世她也是因为配衣裳的首饰不齐,不得不穿了这件小百褶裙,结果就在祖母那儿碰到了伯父家的嫡女容莲。

  容莲在姐妹们中,向来表现的极有长姐之风,对弟妹们简直无微不至,见她哭的可怜,便把戴着的一串珍珠链子给了她……她好生欢喜,抱着她不撒手儿,于是老王妃索性带着她们姐妹俩一起进了宫,容莲便是在那一次大出风头,让太后皇后都记住了她,为今后入宫铺就了道路……

  原来那个梦,果然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会一一发生……一瞬间,容萱竟出了一身冷汗,双城吓的慌了,连叫了几声姑娘,容萱才猛然回神,转回头来,双城吓的泪流满面,跪下来抱着她的胳膊:“姑娘,你可别吓奴婢啊,这才将将好了……”

  好像一脚踩到了地面,剧痛之后,反而加倍清醒。容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我没事。”

  苏嬷嬷急道:“姑娘可是不喜欢这衣裳?要不就换了?”

  “不用。”容萱站起来,看着镜中的小女孩,满眼坚定:“我不换,我就这样去。”

  老王妃住的是萱草堂,跟舜华阁尚有一段距离,容萱扶着双城的手一路走过去,进了门,一眼就瞧见容莲站在厅里,穿着烟霞色合欢花弹绡纱裙,束着细细的腰肢,华丽又不失端庄。

  还不到请安的时辰,她怎会来这么早?又打扮的这么庄重,还不就是为了进宫?可叹那时她竟全未想到。容萱上前福身,一板一眼的道:“祖母万安。”又向容莲道:“莲姐姐早。”

  老王妃笑道:“萱丫头今儿个起的倒早。”

  容莲也笑道,“怪道祖母说呢,妹妹生了这场病,倒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好些,礼数都有了。”

  容萱回过头来,仰着小脸儿道:“莲姐姐比我来的还早哪!衣服也漂亮的很,萱儿以前从来没见过。”

  容莲一愣,飞快的瞥了老王妃一眼,老王妃正笑吟吟的看着容萱,并未在意,容莲便道:“妹妹若喜欢,回头叫人也给你做一套。”一边就对她上下打量,奇道:“不是说妹妹今儿个要进宫,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她这一说,老王妃也留上了神,偏头看了过来,苏嬷嬷急要上前回话,容莲早从颈上摘了珠链,挂在了她脖子上,笑道:“这链子倒配你的衣裳,便给了你罢。”

  这就来了!容萱心头冷笑,眼睁睁看着她把链子送过来,立刻推了回去:“姐姐自带吧,我还小呢,没有漂亮衣裳配它。”

  容莲一怔,只得收了回来,有点儿讪讪的,老王妃抬手把容萱拉到身边,笑道:“萱丫头还小,病又才好了,那些富贵闲妆,不带也罢。”回头吩咐人取了一个羊脂玉的莲花长命锁来,拿红线系了,悬在衣裳外头,笑道:“这才是小孩儿家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就携了容萱的小手站了起来,道:“莲丫头回去罢。”

  容莲急跟了几步,心里千般不甘,终于还是咬牙道:“祖母!”

  老王妃回头道:“嗯?”

  容莲深知老王妃的脾气,最是干脆爽利,极厌人耍心计的,索性上前一步跪了下来,仰面道:“孙女想跟祖母和妹妹一起进宫。”

  容萱不意她说的如此直截了当,不由讶然,回头看她,老王妃哦了一声,倒也不曾生气,道:“怎么?”

  容莲道:“今早母亲叫了我去,说……说,”她咬着唇,似乎说不下去,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说……说我马上就是及笄之年,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将来……”声音越说越小。

  老王妃皱了皱眉,道:“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母亲也是个不知事的,甚么话也同你混说。”容莲低头不答,老王妃想了一想,却终于还是点点头,淡声道:“那便去罢。”

  容莲急叩头道:“多谢祖母。”一边就站了起来,神情仍旧温婉,好像对方才的事情全不在意。

  不想她小小年纪,已经这么有城府。容萱不由得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她没要那珍珠链子,更没缠她,容莲还是一起进了宫,可是,这一世,一切必定不同!容莲再是机心,也休想得遂所愿!

  那一世中,皇后考较容萱的学问,容萱答的七颠八倒十分丢人,容莲便上前代妹回答,竟背出了完整的《远期归》。据说当年先皇与皇后伉俪情深,又都识文断墨,因此在一次御驾亲征时,先皇便写了一首长诗付予皇后,而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也回了一封极长的诗,太祖皇帝的叫做《远期归》,太后的是《满庭芳》。大羲学子尽皆以通背《远期归》为荣,可是《远期归》诘屈聱牙,又是极长,休说年幼的容萱,便是其它人,也鲜少有人能背过……谁也不知容莲是甚么时候背过的,当真是未雨筹谋……

  后来家中朝中俱有变故,皇上又下了那道恩旨,老王妃深谋远虑,便说安羲王府本就是将门,不可再背满是杀伐之气的《远期归》,所以家里姑娘们才开始背《满庭芳》,算起来,这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可此时的容萱,毕竟多了那一世的记忆,不拘是《远期归》还是《满庭芳》通通背的极熟,再怎么考较也是不怕了。

  对,还有那道所谓的恩旨……帝王心术果然历害,看似施恩的一道旨意,却是阖府家变之源,难道就是这恩旨,才令伯父枉顾了兄弟情谊,踩着兄弟的性命上位?

  不管怎样,一定要打消皇室对祖父的疑忌,阻止那道恩旨!唯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