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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蛇吐信


话说大伯杨伍德信誓旦旦的说洋槐沟中必有宝藏,我便信以为真,歇了半个小时,养足气力,跟他继续翻起了山沟沟。说实话,我跟在他身后都有点跟不上,他都七十有五了,那精神头不输我这年轻后生。

大伯见我在后头爬山爬的气喘如牛,不禁失声笑了:“你看你那怂式样子,爬个山沟沟慢个腾腾的,连我一个老头儿都不如,返回头好好锻炼锻炼你那胳膊腿儿,别整天上班含着身子,到我这个年纪,你可就欢实不起来咧。”

我呼哧呼哧,就跟风箱一样,“大伯呀,你是咋弄的,是受苦受出来的?”受苦就是干活劳动的意思。

大伯在我上头停下来,头摇的卜棱棱:“你小子咋就眯着呢,我是什么人,人都唤杨大仙人,还别说,《奇门遁甲金镜秘术》里有一章纳气,你好好看看,没事多学学,坐在炕头纳气修炼,慢慢的胳膊腿就筋骨了。”

我一听,埋怨他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你干嘛不把那些重要的一股脑都告诉我,要是我知道这本刘伯温传下来的奇书还能延年益寿,我死活也得加班加点的学完,赶紧的增强体质,不说活个一百,八九十那还是不错的。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的翻山越岭,直到下午三点的光景,终于是来到了洋槐沟东头的沟口。

洋槐沟不比其他地方,沟中有地下泉水冒出来,在当中间形成一处细长如蛇的湖泊,水质四季清澈发蓝,再加上两岸山坡洋槐密布,草木葱郁茂盛,当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山水灵秀之地,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太过偏僻,很少有人来这里,偶尔有放羊的那也是这一带独门独户的沟里人。

我以前小时候和村里娃子来过几次,不过都没下去,只是在沟边上寻了几棵桑树采桑子吃,据说沟里有蛇,我们都怕那玩意,所以也不敢下去,完事游游转转就回家去了。后来一个比我们大四五岁的汉子下沟里去捉蝎子,不料遇着蛇,被吓的丢了魂,回家来木格登登的不说话也不吃饭,一家人都急的要死,赶紧找大伯给他招魂,大伯顶着个招魂幡,带领那一家老小跟在后头,个个手里举着杆秤,秤盘里放着那汉子平时所穿的衣物,在这洋槐沟沟边喊了一天,终于是把魂儿给招了回来,那汉子这事一经传开来,谁还敢下到洋槐沟里去?尽管每年春天雪白的洋槐花盛开,那花儿吃起来甜美,而且能做菜疙瘩,但没人敢下去,后来听放羊的说下头有一只巨蛇,那脑袋简直比车轮子都大,这个消息一出,人人悚惧起来,只盼那巨蛇别出来害人就好。

“大伯,你说那蛇出来把咱们吃了咋办?”

大伯没好气道:“别瞎说,什么大蛇不大蛇的,那东西见着人都得蜕一层皮,碰着咱们俩躲还来不及哪有那狗胆子吃我们?”他说着打开军绿挎包让我看,里边有绳索套勾,一袋雄黄粉、一袋小米、几瓶药水、还有几只黑驴蹄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褐色皮套,形状像是一把枪,我伸手就把那皮套抓起来看,皮套里装着一把木制匣子炮,顿时大喜:“我说你不早说,有枪在手,我还怕个啥?”

这把枪当中间的弹匣很长,一次性能填装二十发子弹,俗称大肚匣子炮,是抗战那会留存下来的,本来外壳子都损坏掉了,但内部传动结构还算完整,大伯便做了两块榆木壳子拼凑起来,用着还挺顺手,那子弹也都是好多年没用的,用油布包起来保存,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

大伯警告我:“别乱用,这一次带着只是防身,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掏枪,这玩意很容易走火伤着自己,再说了,枪不是什么好东西,沾满戾气,有损阳寿。”

我满口答应,却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然后揣在怀里,跟着大伯一步深一步浅的沿着羊肠小路下到沟底部。

底部的洋槐树很密,此时正直炎炎夏日,枝叶繁茂,槐树下边荒草几乎盖过人的胸膛,我赶在前头用脚将草踩下去,在草地上踩出一条一人宽的隧道,二人穿过这片荒草,前头便是湖泊所在,湖泊边上的砂石滩还算平整,走在其上,左边是墙壁一样的荒草,右边是深不可测的湖水,十分隐秘,如同置身在一片与世隔绝的空间当中。

我们踩着砂石缓行,绕过荒草地,前头便是一片十米见方的山坳,山坳是由一整块的大青石围成,下头淤积了很厚的泥土,土中长满了灌木丛和浅草,丛中血红血红的一片全是野梅子。

我大喜过望,嘴里头正淡出个鸟来,二话不说,当先踩着石头坎子跳到坳子里,抓起一把野梅子便往口里丢,顿时便又一股子甘甜清爽的汁液充斥嘴巴,顺着喉咙滚下去,比起饮料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而且这是天然的,吃起来那叫一个新鲜。

大伯过来也捡了几枚入口,一边咀嚼吞咽一边却说:“这里蛇蝎出没,你可小心点,虽然有装备防身,但万一被毒蛇咬了那可就麻烦了。”

我一听他这么说,也不由自主的朝四下里张望,忽然发现前头几十颗梅子白乎乎的,走过去蹲下身细看,那梅子上竟然罩着一层冷森森的冰霜,我顿时大奇,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这般寒冷,梅子上都结冰了,摘了几颗就要往嘴里丢,大伯急忙赶过来道:“别吃!”

可是我已经顺手丢入口中,被大伯一吓,梅子咕噜噜从喉咙眼滚入肚中,好悬没给噎着。

大伯叹了口气,满脸无可奈何,正要解释,忽听得左侧不远处的角落里嘶嘶作响,他急忙住了口,打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切莫乱动,我一下子呆了,怎么回事?也不敢动弹,只是看着大伯,满脸都是诧异询问之色。

大伯指了指墙角那边嘶嘶作响的地方,叫我回头去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好似揭掉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雪水来,差点没尿裤子,只见在那百十来米开外的角落所在,灌木丛中一只白花花的碗口粗细大蛇盘做一堆,就像一片云雾一样在草丛中蠕动,忽然抬起个脑袋,那脑袋比我家那口面盆子都大,呈三角形,两只豌豆一般的黑眼珠中透露出一股子阴森寒气,我六神无主,慌不迭朝后退了两步,大伯急忙按住我,让我趴下别动,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咱们在百十米开外,那蛇没有发现我们,我急忙趴在地上,低声问大伯干嘛不走?

大伯示意我仔细看,然后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透过草缝看过去,那白花花的大蛇抬着个三角脑袋,对着一片梅子张嘴吐信子,沿着信子喷出一道寒气,全部喷在那片梅子上,红灿灿的梅子顿时成了白色。

我越看越难受,心里一阵阵作呕,心说刚才被我吃下去的那几颗梅子上头原来都沾着这头白蛇的口水臭气,太恶心了,肚子里翻滚,喉咙一扩,哇的吐了出来。

大伯见我把吃下去的梅子都吐了出来,便低声对我说没事了,吐出来就好,然后低声告诉我此蛇名叫寒冰蛇,浑身最是阴寒,若是在其他地方出现那倒费解,不过在这种阴阳汇聚的所在存身不足为奇,这种蛇平常喜欢口吐蛇寒冰,蛇寒冰是解毒的良药,他可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没想到今天遇上了,真算得上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蛇寒冰在没中毒的情况下吃下去就不起作用了,而且会拉肚子,吐出来就没事了。

我说你也不早说,早知道的话我打死也不吃这梅子了。

大伯训斥我说:“你小子嘴馋的跟猫一样,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吃得香个津津,这叫为嘴伤身活受罪。”

那寒冰蛇吐了一阵子,忽然将那梅子一一舔了一遍,上头的寒冰便都凝固起来,我看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禁骂了句晦气,心里烦恶的厉害,嘴巴一张,哇的大口大口呕吐,几乎都把去年吃下去的饭食给吐将出来,浑身抽搐,大叫一声坐倒在地上。

这一吐不要紧,动静太大,惊动了那寒冰蛇,寒冰蛇猛然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脑袋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这边,嘴里头的蛇信子快速的吞吐,那信子分叉,就跟血一样出来进去、进去出来。

大伯连声阶叫不好,慌忙从帆布口袋里摸出雄黄粉,在身前撒了一道,拉着我风一样转身就跑。

我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没遇到过这等凶险的境况,一时间六神无主,只是随着大伯没命的狂奔,还不住的回头朝身后观瞧,看看那雄黄粉到底能不能抵挡住寒冰蛇。

寒冰蛇身子抬起老高,三角脑袋朝前拱着,就像追捕猎物的霸王龙,嘴巴微微张开,蛇信子快速闪烁,寒气瞬间弥漫开来遍布全身,所过之处地面上、草丛中结起一层厚厚寒冰。它闪电般冲到刚才我们趴下的地方,脑袋往后一闪,似乎对雄黄粉有些忌惮,身子顿了一顿,胸部那白而透明的鳞甲就像抽了筋的龙皮,皱皱巴巴的,在日头下泛起道道五彩光阑,煞是可怖。

我还以为寒冰蛇忌惮雄黄粉,就此住了身形,心里松了口气,便喜得大笑,脚下放慢,叫大伯也别跑了,那蠢货害怕雄黄,不敢过来,大伯忙道:“别看,快跟我走,此蛇行为诡异,谁知道雄黄会不会起作用。”

“人都说老来胆气泄,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大伯你也忒怕事了,那蛇过不来,放心吧。”

大伯回过头来只看了一眼,目光如炬,盯着那蛇一扫而过,似乎看出点什么眉头,赶忙提醒我:“雄黄挡不住,攀子,你小子别废话,快随我走,我杨大仙人这一次出门不利,怎么就遇着你这么个愣头青,此番要是把老命交代了,你小子可毁了我一世的清誉。”

我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回头朝那寒冰蛇所在又瞟了眼,登时眉头都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