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顾瑾容早已在温软又泛着香气的锦被中沉沉睡去了。
碧玉不放心的又一次起来看了她有无蹬被之后,才又悄悄走到外间专门给奴婢用来守夜的小榻上躺了。
可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手不由自主的便将紧紧贴在胸口的白玉簪子拿了出来放在了白嫩的掌心中。
她看着那簪子,脑中却回想着白日碧落将簪子递给她时所说的话。
“我哥哥说了,以后他就当你是她妹妹一样,让你以后有事自管去寻他,他来帮你出头。”
她那时正被小姐感动着,在一听到这样的话语,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还被碧落与小姐联手哄了才恢复了心情。
此刻她抚摸着簪子,脑海中回想着自家小姐说把她当姐姐的看的话语。
和那个笑容憨厚扬言要当她哥哥的少年,唇角不由就溢出了一抹浅笑。
随后便将簪子抵在胸口,也阖上了眼睛。
如此又过了几日。
顾瑾容自那日起,每日都要长生去给她买闻香斋的糕点,或千层糕,或荷叶糕等等不一而足。
而长生也是隔三差五便能看到自家侯爷的身影,他也很想上前。
可小姐特意交代了不能让侯爷看到自己。
故而长生便认真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不上前只摸清侯爷进了哪座宅院便好。
这日,长生又回来回话了,这次他脸上少见的带了几分为难之色。
屋内熏香淡淡,自家小姐身着一身淡粉色绣百蝶长裙,依旧是不变的双丫髻。
此刻唇角正带着微微的笑意向他看来。
“小…小……小姐……”长生又开始紧张了。
“长生哥哥不要着急,有话慢慢的说。”
顾瑾容的话说的不急不缓,她声音又甜糯,听在长生耳中。
奇异的便让他心思平静了下来,再开口时便也顺畅了起来。
“我今日又在青衣胡同看到侯爷了,只是……”长生欲言又止,这话似乎不好说与小姐听呢!
顾瑾容看出了他的挣扎,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在她面前吞吞吐吐。
可若是不经由长生的嘴说出来,她怎么才能说动沈氏去拿人。
“长生哥哥,不管有何事,你自管说来就是了,就算是我解决不了,还有夫人在呢,你说可是?”
顾瑾容这话仿若在长生面前打开了一扇门,对啊,这话不好说与小姐听,可说给夫人听却是最正确不过。
长生拍拍自己的脑袋,不怪别人总说他笨。他连这般简单的做法都没绕过弯来,也真是笨到家了。
想着,他匆匆施了一个礼,便转头跑了出去,“我去玉明苑见夫人去。”
顾瑾容见到急慌慌长生出去后,笑容也淡了下来,“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说完便起了身。
碧玉碧落对视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可碧落在心里又开始犯合计了,刚才小姐唇角那抹笑……是她看错了吗?
那明明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后所露出的笃定笑意,那笑配在一个七岁的女童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碧落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前方两步处正脚步有些急切的小姐。
蓦地,碧落睁大双眼,她这才发现,即使小姐走的很急。
可迈出的步子依旧是保持在一个尺度上,未多一分也未少一分。
这……这若是没有多年的习惯养成,根本不可能做到。
一时间,碧落疑心大起。
顾瑾容却不知道自己身旁的大丫鬟已经对她起了很大的疑心。
她进了玉明苑后,一挥手制止住廊下丫鬟们要见礼的动作,并竖起肉呼呼的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
廊下的丫鬟见此,也都俱不作声,成了闷嘴葫芦。
顾瑾容悄悄的贴近门边,正好听到沈氏含了淡淡怒意的声音“你说你看见侯爷和一个女人很是亲密?”
屋内,长生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是…是…那个,那个女人迎了侯爷进门时很开心,还搂住侯爷的脖子叫“英郞”……”
“啪”沈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碗都晃了晃。
茶水瞬间便溢了出来,在桌子上留下一滩褐色的痕迹。
可她却丝毫没在意,只咬着牙道:“侯爷可真是好兴致。”
“娘亲……”在一旁坐着的顾瑾宁站起来,动作轻柔的捧了沈氏的手“仔细手疼。”
沈氏一怔,看着如花一般的长女,看着她眼中那压不住的怒火与羞愤,沈氏忽然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落下。
“阿宁,你说你爹怎么就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难道我还不够贤惠?虽说他姨娘不多,可通房却是多到数不过来,这还不够?竟还在外面养外室。”
“放眼这京都之中,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在外面养外室,偶尔传出那么一丝风声,都能让人笑掉大牙去。你爹,到底有没有为你们姐妹想过,有没有为这建安侯府的名声想过。”
沈氏说到最后,话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灰意冷。
顾瑾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掀帘而入,小短腿跑得飞快,一把扎进沈氏怀里抱着她的腰。
“娘亲,不要伤心,你有我和姐姐就够了。父亲,有没有又如何。”
沈氏被小女儿突然闯进来弄得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就是大怒。
“外面的人都死光不成,五小姐过来怎的一丝反应也无。”
她虽然满心惊怒,可冷静却还在,大女儿已经大了,这些事有必要让她看看了。
可是小女儿才七岁,怎可知道这些腌臜事。
顾瑾容感觉着母亲身上散发的怒意,又将头在她怀里蹭了蹭。
娇声道:“娘亲不要怪门外的各位姐姐们,是我不让她们出声的。我只好奇父亲为什么近乎日日去那青衣胡同,可我今日问长生哥哥,他又不肯与我听,我便只能自己跑过来了。”
沈氏闻言叹息一声,对长生投去你做得对的一个眼神。
又低了头用手抚摸着怀中小女儿软软的发髻道:“长生做得很对,这话却是不能和你说的。你还太小,只要无忧无虑的开开心心度日就好。”
娘亲,每日开心无忧度日的那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我都七岁了,已经不小了。玉芜姐姐七岁时都开始帮着她母亲处理家务了。我虽然不如玉芜姐姐那么能干,可我也不想只做一个被娘亲捧在手心疼宠却什么都不懂的娇娇女。”
沈氏本想嗔怪她这说的什么话,可一听到玉芜这个名字却又顿住了。
小女儿口中的玉芜姐姐是建文候的嫡长女,阮玉芜。现年才十岁,小女儿一贯很喜欢她。
那建文候府可比建安侯府乱多了,庶子庶女一堆,偏生当家夫人还是个软弱的。
阮玉芜自小在那个环境长大,母亲靠不住,弟弟还差点被被害死。
于是她这个嫡长女便小小年纪开始代母亲管家,经过她几年的管教。
现在的建文候府可算是井井有条,那些姨娘都老老实实不敢再兴风浪。
甚至就连皇后娘娘听说后,不但将她收为义女。还特意给她赐了一个“明华郡主”的封号。
沈氏虽然不想让女儿变成她那么辛苦,可……若是能让女儿学上一两分也是好的。
以现下的风气来看,女孩子厉害些,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好,那以后娘亲有事便不瞒你了可好?可你也要答应娘亲,你只能听,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插嘴。能做到吗?”
“能,能,能。”顾瑾容忙不迭的应了,只要娘亲不什么事都瞒了她,她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沈氏见她如此兴奋,心中只暗暗叹息,这么小便这么操心,大了可怎么的好啊!
可这想法却也是转瞬即逝,眉宇间浮现上了几分杀气,现下先处理了那个外室才是最要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