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三是在一条叫‘中山’的路口与蔡力分开的,李春三目送着蔡力就那么从容那么有力地走在路上,一步一步远去。
开车的是邱宇,目光中充塞了无尽的敬意,他没有看,一眼都没看。李春三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到了这一幕,心情不由的沉重。
蔡力漫步走在中山路上,这条路隔了国泰两条街,没有交通管束,行人和车辆不多,是上坡路,坡度很低很长;他选择这条路的原因主要是每隔一段便会有小路窄巷,要走要留较为方便。
他就这样慢慢地踱着步,这条路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也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蔡力这时并没有去想他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因此而后悔,因为有一种从所未有的刺激和英雄主义塞满了胸怀。
蔡力在等,等那风暴,等那风暴的到来。
消息已经透过各方面的渠道传送出去,蔡力不相信黄柏高会忽视他的出现。
而事实确是如此。
黄柏高接到风报,心里疑团满腔,可是歼灭蔡力的机会正在眼前,不管蔡力的企图是什么?他黄柏高也必须去应约,否则经之前一役,这时若退缩,别人会怎样看待他?他黄柏高还能在栖梧呆下去吗?
既然蔡力公然挑衅,难道他黄柏高就怕了吗?一股无明业火窜上黄柏高脑际,于是他狠狠地坚定心志。一时间,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不再放在眼里,欲置蔡力于死地的念头占据了脑海所有的空隙。
他比蔡力的预计还更要果断,黄柏高断然放弃了与三十六豹子的交易,只留下恋恋不舍的黄海一众同乡会。一声令下,黄柏高召集了比之前一战更多的人手,不管蔡力的意图如何?他黄柏高今天是誓要取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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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在不断的发酵。
栖梧的某一处,白无涯同样收到了这条惊人的消息,他猜度不出蔡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欧建设?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问郭子:“我这时候应不应该插上一手?”
郭子淡淡说道:“蔡力的性格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必另有所图;况且在这种时候不帮他就算了,再落井下石就似乎说不过去了。”
白无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心里想道:蔡力啊!陈小沃和李春三真的直得你这样帮忙吗?您的真实企图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蔡力也曾考虑过,但是没有答案。
他逐渐发现人来人往开始减少,经过这条路的车辆没有了,然后再过一会,就涌现了很多很多人,并提着各类能劈得死人的刀,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突然,蔡力心中一紧,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远方呼唤,一股莫名的兴奋油然而生。
他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他出于本能便大踏步向那方向而行,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纵然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迈情怀。
他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人在唤他蔡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南逸云口中武力盖栖梧的韦山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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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沃走了,辞别了韦山聪上路,不久他就远远地听到了那威猛无俦的一声吼。陈小沃心里没有担忧,反而很想留下来一看究竟;但他没得选择,他带上马玉瑛急急忙忙赶往平顶山而去。
车里还有俩个人,韦山聪让跟来帮忙的,韦山聪没有过多介绍,只是说了名字。
一个是高不成,瘦削的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高手,唯有那双眼,炯炯有神。
另一个叫张冠,大热天时的喜欢戴着帽子,倒像是个高手,道貌岸然的,不过才二十有几却生得一副中年人的模样。
这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大,这是马玉瑛说的。
韦山聪一声吼,听得一车的人热血沸腾。让陈小沃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他见到韦山聪是在一大排档前,韦山聪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吃的是花生、烧肉,喝的是本地自产自销的白酒。与一般人不同,他不是用杯子来喝,而是颇有古风,用的是诺大一个白瓷碗整碗整碗的灌,如龙吸水。面前还放了一叠未用过的碗,不知用来干什么的?脚边有一大陶罐,怕有三十斤重一罐。
不待陈小沃开声说话,韦山聪跨坐不起,右手却有节奏地扣着桌面,笑呵呵的便冲他说道:“能饮否?”
陈小沃楞了一下,这是什么话?他看看马玉瑛,马玉瑛掩嘴笑道:“饮酒。”陈小沃这才反应过来。
这种有别现代人的说话方式,乍听下来有点不伦不类,但在韦山聪口中说来,却别有一种英雄豪情的滋味。未了陈小沃还恶意地想,这家伙被那些武侠小说毒害得深了。
韦山聪二话不说,也不等陈小沃答话,静静地满上自己的酒碗。像他这样喝酒的不能说绝无仅有,但起码陈小沃未见过。包括他一众属下兄弟在内,也不敢陪他喝,那仿如拼命。
却不料陈小沃被他的仪态豪迈激起了一股冲动,心中产生不能让对方小看了的念头。
陈小沃也不说话,走上前一把捋走韦山聪面前的酒碗说道:“聪哥,这一碗是我敬你的。”说完便豪气地仰头直灌。他的用意很明白,就是多谢韦山聪一而再的帮助。多谢说不出口,只能永埋藏在心里。
韦山聪一楞之下,果真见陈小沃举碗抬头便尽干了下去,还面不改色,不禁心中大畅,眉飞色舞地大喝一声:“好!我陪你。”他霍地起立,取过一只空碗满上,一气饮干。
他却不知道陈小沃自己是心中有数,他虽然不喜欢饮酒,但他到底是地底村出来的人,那个地方不分男女都是饮得之人,男人更是出名的酒鬼,每餐是无酒不欢。他的父亲就是一个例板,每餐饭不喝上一小杯,仿佛吃什么饭都像没吃一般,就如总差了些什么?心里痒痒的。
陈小沃待韦山聪再度满上,又抢着先端起酒碗说道:“聪哥,这一碗我再敬你,我敬你重情重义!是一条好汉子,够朋友。”这小子够狡猾的,看韦山聪应该是重情义讲义气的人,直接就拉关系了。
韦山聪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小沃,待陈小沃喝完酒,又不自禁地大喝一声“好!”他不是看不出这小子有点狡猾,但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有谁能这般陪他韦山聪喝酒的?从未有过!
韦山聪现时的心情实在是舒畅无比,于是又尽干了手中酒,而陈小沃的小心眼他完全不放在眼内。
陈小沃两碗下肚已是有些醉意,但头脑却无比的清醒,他没有忘记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去救人,所以他又一把捧过第三碗酒,抢先把南逸云的交代说了,然后道:“聪哥,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目的,我就不多说了;此行路途艰难,这一别,不知可会还有再相聚之日?兄弟再敬您这一杯,便就此别过。”
韦山聪看着陈小沃尽饮后,久久不能平静,然后纵情说道:“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管上刀山渡火海,下黄泉入地狱,你的事我认了,他朝若能再相逢时,望能与你一醉方休。”说完,仰颈豪饮而尽。
相逢知己千杯少,两人就此道别。
韦山聪看着远去的车影,一种久违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陈小沃此去前路凶险,他极愿伸出自己的缓手,但他的处境能帮的也确实只能帮到此为止,不禁情难自己,胸前似有块垒不浇不平,忍不住便对天狂啸:“蔡力,可敢一战?”
韦山聪这一吼直插云宵,声震遐迩,路人侧目。如金刚般的身躯昂首挺胸,并仰天远眺,而后静立不动,他期待着。
他在等,他真的在等蔡力!他知道自己的说话肯定会传到蔡力的耳中去。
良久,韦山聪连眼睛也没有要眨动的意思,就这么一直等,等到前面的路上开始出现了骚动。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带行人止入,车辆禁行,零星的商铺拉下了闸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片萧条。
骚动是很自然的出现,本就该如此一般;韦山聪终于动了,他看到本会的人群如蚁穴溃堤般,一层一层的向这边移动,没有喊打叫杀声,没有骂爹咒娘音,就那么静静的,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言。
脸上没有了平日的趾高气扬凶神恶煞,多了一分胆怯刻在脸上。因为此刻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蔡力还是那样从容不迫,如闲庭信步。
只见蔡力满身浸血,提着他那把制式短刀,刀还在滴着血。蔡力这刻自己也分不清楚这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已经不知道曾让多少人的血沾染了在身,甚至身上有没有受伤他也不知道。
他这一路杀过来,短短的时间内如昏天黑地,如漫长的黑夜不见天日,杀得不知身在何方,但越是这样他越要向前,他的心中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烧,有一股不可压抑的信念在澎涨,一个久违了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不止。
他看到了韦山聪,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他誓要和眼前见到的如一座不倒金刚一般的人尽情一战。
此时,炎阳高照,天空仿佛让染成了红色,大地就像给煮熟了,蒸汽氤氲如纱,笼罩在俩人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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