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那时的蔡茂还比较年轻，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妻子蒋兰芝抱着三岁的女儿蔡文瑛，兰芝面带微笑，永远那么年轻漂亮，这是一家三口的温馨照。想起留影的那天也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如今物是人非，蔡茂不免伤感起来，手摸照片，自言自语地说：“兰芝，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你已经走了有十二年了。你病逝的那年，文瑛才六岁。我还记得你临终时的情形，你躺在病榻上，拉着我的手，叫我找一个知书识礼的，好帮着把女儿抚养成人，我怕继母对文瑛不好，因此没有答应你，你流着泪就走了，也不知你是高兴还是难受？文瑛从小没有了娘，我对她难免娇纵了些，如今虽说长大成人了，却改不了小孩子的任性，偏偏爱上一个叫周铨的伙计。其实，当初她把周铨带到我面前时，我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她的心事，我也暗中观察周铨一段时间。周铨虽说人长得不错，能仗义助人，比起一般人来，也会一点武术，算得上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了，只是到我铺子里大半年了，还不懂得经营之道，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继承我那点薄业，成为蔡家的女婿？不是我嫌贫爱富，周铨这人如果精明些，懂得生意场上的事儿，即使他没有一丁点儿家产，我也不会完全不顾文瑛的感受的。近一个月来，文瑛几乎每天趁我出去后，都要偷偷跑去西街铺子里看周铨，要不是前天伍中梁悄悄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二人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阶段了。长此下去，非出事不可，要是生米当真做成熟饭了，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你？”r
蔡茂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昨天刚把周铨打发走，女儿就赶到铺子里来，登时气上心头，又自言自语地说：“你昨天一定偷偷跑出去见周铨去了，看来我非要对你严厉点不可！”说着，走出屋子，正要去责问女儿，只见看守大门的刘二急匆匆走了过来，说：“老爷，外面有人来访，自称是警察局的段祥警官，又说是您的朋友！”r
蔡茂吃了一惊，暗思道：“半个月前，段祥派县城里一个说媒的人来，说要想娶文瑛。我和段祥也不过见了两三次面，只是略略认识而已，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见过文瑛的？我借口文瑛岁数还小，当时就婉拒了媒婆。他这时突然登门前来，会不会是找茬报复我？”忙问刘二：“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其他人来的？是穿的警服，还是穿的便衣？”r
“是两个人，都穿着西装，其中一个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文绉绉的，我见他说是您的朋友，已经把他们请到前院客厅里坐着去了！”r
“你怎么不对他们说我去铺子去了？”r
“我正要说，那个姓段的警官说经过东街的铺子时，见您不在，又问了铺子里的伙计，知道您今天在家里，他们二人于是就坐着黄包车过来了！”r
蔡茂心里很不高兴，说：“知道了！你去告诉老乐，让他把茶给他们沏好端过去，你再去告诉段警官他们，就说我换了衣服马上就出去！”r
刘二答应着赶紧离去。蔡茂走回寝室，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心里嘀咕道：“莫非段祥见我上次没有同意，这次亲自上门来求亲？我对他的家庭、性情、脾气并不了解，不管如何，都不要先贸然答应他。”等了约摸半刻钟，这才起身前往客厅，只见段祥正和一个三十多岁、戴着一幅宽边眼镜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一旁的凳子上还放着一个公文包。蔡茂忙走进客厅，拱手笑道：“有点小事要忙，让二位久等了！”r
段祥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知道蔡老板一向起早贪黑忙于经营的事，所以刚才我还和刘秘书先去了你的铺子，听你伙计说，你在家里，我们这才赶来，打搅了！”戴眼镜的那人也跟着站起身来，略微点点头：“能认识蔡老板，实属幸会！”r
蔡茂忙笑道：“哪里！哪里！段警官你们能到此一坐，实在是让鄙人寒舍生辉！”说着，邀请二人坐下。三人分宾主坐定后，寒暄客套了几句，蔡茂这才知道，跟着段祥带来的那个刘秘书，原来是县府里新上任不久的县长袁骥的秘书刘光耀，比县长早半年来到这武辕县。r
蔡茂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思忖道：“这段警官把县长身边的秘书带来干什么，难不成要在我面前炫耀他的关系广？”段祥继续笑着说：“蔡老板，我今天来，是专为一件大好事而来的，咱们也用不着转弯抹角的了，当着刘秘书的面，行还是不行，就看你一句话了，相信这个面子你还是要给的！”说着，瞄了一眼坐在一旁刘秘书，然后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慢慢喝起来。r
蔡茂心里一沉，知道段祥一定是为了提亲的事而来的，又听他话中带有威逼的口气，那团火气登时涌上心头，脸上却笑容依然，说：“哦？是什么好事，可否先说来听听？”r
坐在一旁的刘秘书从凳子上拿过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三根金条，放到蔡茂面前，说：“这是袁县长送给蔡来板的，权作见面之礼，改日再请蔡老板到他公馆一叙！”说着，又看了看在一旁慢慢品茶的段祥，自己就不再吭声了。r
蔡茂见他二人吞吞吐吐的，更加疑心，便把金条推到一旁，说：“我和袁县长素不相识，怎好收下他的重礼？请把礼物收回去，有什么事儿，只管直说！”r
段祥放下茶杯，笑着说：“蔡老板是个爽快的人，我就直说了吧！袁县长一心为了事业，所以直到现在，都二十九岁的人了，一直还未成亲，县长的父亲为这事很着急，派人四处打听，看有没有门当户对的。后来听人说你家姑娘文瑛，不仅人长得美，心地也善良，又加上知书识礼，家境也不错，老太爷一听就乐了，就向当县长的儿子说起这事儿，袁县长一听也动了心，因此先让我和刘秘书来，送上见面礼，改日他再亲自登门拜访，送上彩礼．．．．．．”r
不等段祥说完，蔡茂打断他说道：“果然是件大好事。只是，小女一向顽劣调皮，对大人缺少礼貌，是谁说她知书识礼的？再说了，她才刚刚满十八岁，和袁县长岁数也不相称！”r
刘秘书忙笑道：“蔡老板过谦了！虽说你家文瑛小姐比袁县长小了十一岁，可袁县长是很顾家的人。况且，男方比女方大多几岁，更懂得关爱体贴对方！袁县长出生书香官宦世家，家里祖祖辈辈都有人做官，如今主动来和蔡老板家联姻，这种好事，换作别人，是求之不得的。袁县长也说了，本来他打算今天和我们一起来，可贸然登门，又怕惊扰了蔡老板，便让我二人先来，呈上见面薄礼。袁县长还说了，婚姻毕竟是大事，马虎不得的，蔡老板你可以先考虑考虑！”r
蔡茂说道：“既然让我先考虑，这三根金条我断不能收，还请刘秘书先把它带回去，等我考虑好了，答应这门亲事了，你们再送彩礼来也不迟！”说着，站起身来，拿起桌上那三根金条，打算放回到刘光耀的公文包里。r
段祥慌忙起身拦住，说：“蔡老板，你这么做就不合适了。袁县长好意派我们送礼过来，你要是硬不收下的话，袁县长一定认为你看不起他。这只是见面礼，不是聘礼，你先收下！”说着，又对刘光耀递了一个眼色。r
刘光耀拿起公文包，站起身来，说：“蔡老板就不要推辞了，你先考虑考虑，县府里还有许多事，我和段警官就不在此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客厅外走去，段祥又补充了一句：“你就不要客气了，无论这门亲事成不成，袁县长都很乐意与你认识结交的！先告辞了！”说着，跟着走出客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