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祥在警察局里找不到冯斌,只好先到外面去吃午饭去了。此刻,冯斌正在坐在家里,聆听王得勤、李酉金、张栋梁等三个警员的汇报,知道古画还是没有下落,不禁眉头紧锁,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抽了起来。r
王得勤说:“小许他们几个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给我了。县城里能问的地方都问了,范辉带着古画,除了到过东街“蔡记”当铺问过价钱外,还去过北街、南街好几家古玩字画店,那些人都说他的画值不了多少钱,尺幅较小,不愿意出大价钱买。范辉嫌钱少了,也不愿意卖。今天上午,我和小李去北街查访,一个裱字画的小店老板说,记得前天,也就是三月十八日星期一的那天,下午大约一点钟左右,一个乡下农夫打扮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个子瘦矮,穿的衣服肥大,看上去有些滑稽好笑,他手里拿着一个烧饼,一边啃着,一边走进他的店铺,拿出一幅卷着的山水古画来询问价钱,店铺老板把画打开,见那幅画呈正方形,裱起来也不好看,不过那纸张泛黄,估计至少也有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的年深了,就想出二十个铜板买下来,谁知没有谈拢,争执起来,卖画的人当时就骂骂咧咧地说:‘这是祖宗遗留下来传家宝,装画的箱子都能值好几个大洋,不可能将一幅不值钱的画放在箱子里珍藏着,一定是你们这些人不识货,或者故意把宝贝说成是垃圾,好坑蒙我。刚才就有一个,价钱低得离谱,老子离开他店铺后,他又找到我,情愿三十个铜板买下来,这更加让我看清楚了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奸商。老子今天不卖了!’为这几句话,小店老板气得和他大吵了一阵,又见他把画卷好揣进怀里,气冲冲地往南走了。我估计他当时就带着画出城去他姐姐、姐夫家里去了,不想半路上被人杀死。他的死,与画的不翼而飞有很大的联系.。”r
冯斌一边抽烟,一边静静地听着,眉头锁得更紧。坐在一旁的李酉金补充说:“从了解到的情形来看,那幅画因为不值钱,引发凶案发生的直接原因较小。换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凶手的杀人动机可能就是仇杀。范辉在石起镇的乌霖山上当过土匪,会不会以前抢劫过谁或者杀了某个人,与人结下了仇怨。考虑到那几个土匪头子在两月前的剿匪行动中都被抓住了,范辉虽然私自拿了山中的赃物潜逃出来,但是,应该不会被他的同伙惩罚性杀掉的,因此也排除了内讧杀人。范辉前天上午进县城,说不定恰巧就被仇人发现了,一路尾随到竹林,趁没人的时候将他杀掉泄恨,仇人见他怀里揣着一幅画,估计他也是不识货的人,以为那画能值几个钱,就顺手拿走了!或者,别的人路过时,发现范辉的尸体,又见他怀里放着一幅画,顺手牵羊拿走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除非这个路人的胆子特别大。另外,昨天勘验现场的时候,发现死者卧地周围有不同的脚印,但都是警察保护现场之前,看热闹的村民留下的。”r
张栋梁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冯斌,对李酉金说:“不管是仇杀还是劫杀,那幅画都是关键。不过,懂货的人都说那画不值钱,估计真地就不值钱。袁县长的父亲把那画视作珍宝,单独放在一个箱子里,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有更多的感情在里面。正常情况下,凶手也不会因为那画而专门行凶杀人,那画究竟落在谁的手里了?退一万步说,凶手如果真是因为画而杀了人,估计那画再也不会在武辕县的地面浮出水面了。”r
冯斌一言不发,把烟头放进茶几上的烟缸,又从香烟盒里取了一根烟出来,放进嘴里,坐在他身旁的王得勤赶紧拿起打火机,替他将烟点燃。冯斌吸了几口,将烟圈吐出,问王得勤:“刚才你说范辉骂人的时候,有人又找到他,情愿给他三十个铜板买画?那人是哪个店铺的?你再好好想想,那个小店老板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对你说了些什么?”r
王得勤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说:“范辉没有对小老板说出那人是什么店铺的。他只是吵架的时候,把那个在街上又找到他,愿意花三十个铜板买画的买家一起骂了。小店老板被骂急了,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骂范辉是穷鬼,想一锄头挖个金娃娃。范辉骂着说:‘别看老子穿得差,老子可不是叫花子,就缺这几十个铜板的钱?’对了,范辉还对他说过,没有一百个大洋,就是皇帝老儿想要他的,他也不卖。”r
冯斌只是抽烟点头,看了看手下的几个警员,问:“小张,你的意见呢?”r
张栋梁用手搔了搔头,说:“看来,那幅画虽然不值钱,但是,至少不会值三十个铜板,那些要用几个铜板、十个铜板、二十个铜板给他买下来的,实在是坑了他一点。只是,那个又找到他要买画的人,有些可疑。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他比别的人喊价高一点,估计他就是想买下来再倒卖,好赚点小钱。如果他真地看好那幅画,或者,他想得到那幅画,大不了多出点钱而已,何必一定要杀人?”r
冯斌把手中燃着的香烟放下,说:“如果范辉也对他说过,坚持要一百个大洋,而那个人又没有这么多钱,他确实又十分想要那幅画,会不会铤而走险?”r
王得勤说:“范辉说要一百块大洋,不过是和小店老板吵架时说的气话,如果有人真的愿意出几块大洋买那画,估计范辉都是愿意卖的!”r
王得勤话音刚落,李酉金忙说:“如果那人本身很穷,连几块大洋都拿不出来,而他又象冯哥说的,十分想得到那幅画,又生怕范辉消失不见了,因此才尾随他,在竹林里用石头把他砸晕,把画抢了,只是下手重了些,不小心把人砸死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r
张栋梁想了想,接着说:“听你们这么一分析,这个人还真是有些嫌疑。不过,我觉得,如果连几块大洋都拿不出手来,那他家里一定比较穷,或者刚刚到某家店铺里上班,还没有领到工钱。我们把范辉去过的那些店铺再查一查,把那些家境贫穷的伙计查出来,仔细询问,看能不能对破案有所帮助!”r
冯斌点头说道:“你们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追着要出三十个铜板买那幅画的人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另外,倒不一定是疑凶家境贫穷,买不起那幅画,可能他怕价钱说高了,会让范辉趁机讨价还价,超过了他能承受的价格范围,难保范辉就没有对他说过非一百块大洋不能卖之类的话。也许还另有隐情,他怕高价买画引起别人的怀疑警觉。”r
说到这里,冯斌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继续说:“另外,刚才的推理是建立在一个隐藏的前提上,那就是疑凶知道这幅画的真正价值。这么一来,新的疑问又产生了。俞局长说,那幅画是袁家祖传的,被袁县长的父亲视作珍宝,从袁县长时不时地追问俞局长,过问那口箱子和画的下落就可以窥见一斑。袁县长的父亲两个月前才从他的老家到这武辕县来住,那口箱子和画是在来的路上被土匪抢走的。估计别人,特别是武辕县的人是没法窥知那幅画真容的。既然围绕着画出了命案,估计装画的那口箱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关键就是箱子里面的那幅山水古画。如果疑凶真的是因为买画不成而杀人,那么,那幅画本身就有些问题了。从袁县长的父亲把画看得十分重要,和死者范辉带着画进了一趟县城就丢了性命来看,那幅山水画很有可能就是疑凶的杀人动机。它是不是真的如那些古玩字画店铺的人说的,画艺差,没有多大价值,这可就值得商榷了!”r
冯斌分析一番后,王得勤忙说:“说得有理!”冯斌见张栋梁等人闭嘴不言,好像还在思考自己刚才所的话,便笑着说:“咱们所作的推理不过是形式逻辑而已,形式逻辑本身是有缺陷的,不一定就能推出事实的真相。我遇的案子多了,破案之前,想得十分复杂,也自认为推理严密没有缺陷,可等到案情水落石出的时候,才发现有些案子的过程本身纯属偶然巧合、阴错阳差,和先前作的推理大相径庭。”说到这里,冯斌看了看放在客厅一角的那口座钟,见已经十二点半了,说:“咱们先出去把午饭吃了,今天我请客。下午你们再去把范辉前天上午去过的那些店铺再查访一遍,看是哪个伙计在范辉离开后,他也跟着离开店铺的,先把他找出来!”r
一听说冯警官请客,王得勤忙笑着说:“清明节要来了,嫂子回娘家去的这些日子,家里没有人做饭,冯哥几乎天天进馆子,我们也顺便跟着享些口福。”众人一听乐了,站起身来,说笑着往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