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茂刚走到西街的街口,远远的,就看见褚时勉低着头,快步从“蔡记”当铺走出来,蔡茂走上去,喊了一声,褚时勉慌忙抬起头,见是老板,忙停下脚步,笑容可掬地喊了一声:“老板,您来这里,看铺子?”蔡茂问:“听说你要回去替父母上坟,打算几时走?怎么又到这儿来了?”r
“本来打算今天就走的,又想到老家毕竟还有些亲朋好友,多年不见了,总不能空手回去见他们,所以在街上四处转转,看能不能买点武辕县这方的土特产带回去,等东西都买齐了,我就启程,刚才无意中走到这条街,便进铺子里去和老杜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褚时勉说话时,满面堆笑。r
蔡茂点点头,微笑道:“买点土特产回去?这样最好,礼轻人意重嘛,我也不耽搁你了,你先去各处看看去!”说完,径直往前走,褚时勉回头见老板进了“蔡记”当铺,这才急匆匆地离开西街。r
却说警官段祥和县府的秘书刘光耀从蔡茂家里出来后,二人分别坐上一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往县府路方向驶去,经过警察局门口时,段祥叫两个车夫把两辆车都停下,自己走下车,从怀里摸出钱包,把两辆车的钱都付了,然后一边把钱包放进怀里,一边笑着对刘光耀说:“局里还有点事,我先在这里下,就不去县府了。刚才看蔡老板脸上那表情,估计事儿已经有六七分成了,下次只需要老兄你再亲自出马一次,这事就板上钉钉了!”r
刘光耀坐在车上说:“这事最好趁热打铁,不能拖得太久。我看,明天,最迟后天,咱们再去他家一趟!”段祥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只怕明、后天我分不了身。这样吧,你决定去之前,先打一个电话给我!”二人口头约好,刘光耀便坐着黄包车往县府去了。r
段祥快步走进警察局,来到后院那栋三层楼的楼房,上了二楼,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见门虚掩着,推开一看,却不见俞迁时的影子,桌上放着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估计有事走开了。段祥把门拉拢关上,走回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坐下,见自己的助手邹华也不在座位上,估计也有事出去了,顺手抓起报架上的报纸看了一会儿,不觉困倦起来,放下报纸,打了一个哈欠,便伏在桌上打起盹来。r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祥被门外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惊醒,又听见有人走进隔壁的局长办公室,知道是表哥回来了,忙起身走过来,只见俞迁时坐在椅子上,脸上微红,满嘴酒气,满面春风地问:“局座,今天是谁请客?”r
俞迁时微笑道:“是丁二哥,在他的酒楼上坐着喝了两杯,不过是为他下面一个小毛贼说情!你和刘光耀去蔡家提亲,谈得如何?”r
段祥走到一排长椅前坐下,说:“我丝毫没有透露袁县长在老家崇阳县有家室,只说他还没有娶亲成家。不过,蔡老板看上去有些犹豫,不见得能同意,毕竟他女儿才十八岁,比袁县长小了十一岁,年龄不大般配。据我所知,蔡老板虽然是生意中人,却不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平时又极爱他那个宝贝女儿,他手上又有钱,不一定会攀县长这棵大树。”r
俞迁时借着微微醉意,冷笑道:“蔡家要是真地拒绝了,估计后面就有好戏看了。袁骥那小子脾气又火爆,最好生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叫人把他的丑事、臭事登在小报上,不怕不把他的名声搞臭!”r
段祥一下就笑了,说:“这就是他做人嚣张跋扈的后果,到武辕县半年不到,就种下恶缘,要是我也象他那样不达目的誓不罢手,也不会轮到他去向蔡家求亲了!”说到这里,段祥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咧嘴一笑,改口问:“丁二哥手下的人又犯了什么事,是不是被局里的人误抓了,非要请局座您亲自出面去摆平?”r
俞迁时打了一个酒嗝,摇着手说:“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是丁显贵手下的手下,在街上偷东西打架,把局里的警员许辉打伤了。小许穿着便衣,到局里时间不长,估计那些人不认识他。小许抓了两个小毛贼扭送到城中派出所。丁显贵的手下欧剑昨天傍晚就要让所里的老温放人,老温又怕得罪了小许,只说要等过一段时间才好放人,欧剑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就请丁二哥出面帮忙。本来丁显贵前几天就说要请我去他的“天香阁”酒楼坐坐,我有事没去,刚好今天上午有空,他又打电话过来请,我就过去坐了片刻。我让他把手下的人管好,又叫老温把那两个打架的小毛贼放了,刚才回来时在前院碰见小许,我还安慰了他几句。对了,听人说,你一二十天前曾托媒人去蔡家提过亲?你先前是怎么认识蔡茂的女儿的?”r
段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丁二哥他告诉您的吧?看来,武辕县城到处都有丁二哥的眼线,丝毫不亚于咱们警察局,连这种事他也知道。我是在西街上看见蔡茂的女儿的,见了她后,我就十分喜欢,想到自己也该成亲了,她家境又好,这才找人去说媒。”r
见段祥不愿再说下去了,俞迁时接口说:“估计蔡文瑛就是那种男人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女子。你昨天下午陪袁骥和他老爸从青城山回来后,袁骥还对你说了些什么?”r
段祥眨着眼睛说:“昨天晚上从他家吃了晚饭出来,我专门到您家里,不是都告诉您了?袁骥在路上看见蔡文瑛后,完全被迷住了。我现在还真有些后悔,不该告诉他那个女子就是本县当铺蔡老板的女儿,而且还说认识她的父亲蔡茂。袁县长得知她并没有嫁人,便急着叫我去提亲,又叫刘秘书陪我去。这门亲事如果成不了,您昨晚叫我想方设法接近讨好他的事儿岂不是要黄了?刘秘书又要让我和他一起,明天或者后天再去蔡家探口信,我怕万一蔡茂真地不答应,我在县长面前也不好说话,打算明后天找个借口不去!”r
俞迁时摇摇头,说:“我虽然喝了两口酒,脑子却比你还清醒些。他叫你去,你就去,如果成了,自然有你的一部分功劳,如果不成,最多袁骥骂你和刘秘书不会办事。你如果不去,那蔡家万一又没有答应,刘秘书一人挨了骂,必定会怀疑恨你,你曾经向蔡家提亲的事,难保以后不会被刘秘书和县长知道,一定会以为你从中作梗。”r
段祥笑道:“还是局座想得周全!那我明后天就再陪他去一次。”r
俞迁时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见杯里的水已经凉了,又将杯子放下,段祥忙起身走过去,把放在墙角处的水瓶提过来,往茶杯里倒了些开水。俞迁时见段祥不乏机敏,等他把水瓶放好,又问:“昨晚上袁骥就只对你说了这些?餐桌上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r
段祥见俞迁时眯着眼睛,表情严肃地盯着自己,仿佛在审问一个罪犯,心里一惊,暗自寻思:“昨晚在县长家里吃饭的时候,他想拉拢我,说今后要提拔我当局长的的话,表哥他怎么会知道?想是当了多年的警察,疑神疑鬼的,用言语来诈我?我可不要上了他的当!”走回椅子坐下,笑道:“不过就杂七杂八地说了些风土人情的闲话,他告诉我他的老家在崇阳县,不过他却是在永新县的临江镇出生的,在临江镇生活了十多年,他又说他的伯伯曾经在临江镇当过镇长,后来他的伯伯没有当官了,他便跟着他的父亲、伯伯一起搬回到崇阳县城老家去住。”r
不等段祥说完,俞迁时不耐烦地插了一句:“他好像还说过今后要提拔你当警察局长的话吧!想不到,算盘竟然拨到我的头上来了!”r
段祥大吃一惊,不知表哥是如何知道的,忙陪笑道:“他是说过这句话,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他这不过是用言语笼络我,好让我尽心尽力地给他办事!”r
俞迁时“嘿嘿”干笑了两声,抬起手,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表,说:“快要十二点钟了,你先去把午饭吃了,再让冯斌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昨天城南竹林里发生的那起命案,牵扯到县长父亲丢失的那幅画,他竟然敢不告诉我一声!”r
段祥第一次感到身为警察局长的表哥有些可怕,忙答应着退出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想:“昨天下午陪着县长从青城山回来后,他邀我到他家里吃饭,餐桌上只有他、他父亲和我,就我们三人,表哥他是如何知道我们谈话内容的?难到是那几个端菜的佣人?”想到表哥刚和县城里的地头蛇丁显贵一起喝了酒回来,段祥突然感到一丝恐慌,害怕自己对袁县长表忠心的事也被表哥知道了,越想越担忧,忐忑不安地朝楼梯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