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弄错了？李有才的哥哥李大不是在蔡茂家里帮工的那个李大？你能肯定吗？”段祥又追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传来城中派出所温长青响亮的声音：“我再三问了下面的人，这次终于弄清楚了，在蔡茂家里看门的那个李大，有一个兄弟李二，几年前就到外地大城市发展去了。昨晚抓到所里来的那个说话结巴的李二不是蔡家那个李大的的弟弟，他的亲哥哥李大是另外一个人，在北街帮一个杂货铺的老板看铺子，我要不是仔细盘问，让他们重新调查的话，险些就被糊弄过去了。段警官，现在还需不需要把李二监视起来？”温所长那有名的大嗓门通过电话传过来，连坐在一旁的俞迁时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段祥手拿话筒，看了看俞迁时，沉默了几秒钟，这才对电话那方冷冷地说：“你手下的人怎么搞的嘛！一点小事儿都弄不好，搞得拖泥带水的。还是先将李二监视起来，说不定他和蔡茂家里看门的那个李大真的有什么关系呢？我这里查出什么来了，就可以立即将李二抓起来。温所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两秒，一个洪亮的声音又继续说：“明白了！段警官，需不需要派人去把那个当铺老板蔡茂和他家的李大也监视起来？”
“暂时不用，免得打草惊蛇！昨晚你的辖区发生的那起命案，从现在起，由我来负责，如果局里别的警官问起你来，包括冯警官，你就说不清楚，让他们来问我。”段祥说完，就直接将电话挂上，摇头叹气。
俞迁时鼻孔里“哼”一声，说：“这温长青的反应还挺快的嘛，不象城南派出所的那个李柄权。”又笑着对段祥说：“你反应也很快，将错就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段祥从桌上拿起自己的茶杯，走到长椅上坐下，说：“要弄那个蔡老板，机会总是有的，没有也要给他找一个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
“县长把整人的差事交给我来办，局座您又要”段祥见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把茶杯放到长椅上，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依然返回长椅前坐下，望着俞迁时那张发福的胖脸，小声说：“您又要趁机收集他的见不得人的黑材料，可这事又与咱们警察局有关系，如果传出去了，会不会砸自己的脚？”说着，将茶杯端起，呷了一口，眼睛看着局长。
俞迁时微微一笑，摇手说：“他是县长，你不过是一个警官，受命于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别人先来检举揭发你？你进退自如，站得拢走得开，等机会来了，义正辞严地站在正义的一方，再踹上他一脚，照样是好同志！再说了，你要想得到他的信任，先不与他同流，那怎么成？这件事如果办妥了，他必然把你当作他的亲信，以后他的行动，无论是公、是私，都会在咱们的掌握中。他不是说过，今后要提拔你当警察局长的话吗？”俞迁时说到这里，故意咳嗽了一下，将话语停顿下来。
段祥心里一惊，忙将手中的茶杯放在长椅上，一本正经地说：“他是说过这句话，不过是为了让我为他效劳，我可从没有放在心上，表哥您难道还不相信我？”
“谁说我不相信你了？他这话要是对别人说反而不好了，当面对你说出口，一来他信任你，不知道咱们有亲戚关系，二来我也放心，你会把他说的话都告诉我的，不是吗？”
俞迁时说话时，故意说得慢条斯理，又显得语重心长的样子，可段祥听起来字字带刺，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肌肉僵硬地笑了笑，应付了几句，端着茶杯站了起来，说：“隔壁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过去了。”
俞迁时看了看手表，说：“快要正午了，去把午饭吃了吧？你今天还要和刘光耀去蔡家逼婚？”
段祥回头说了一句：“晚上到他家里去！”话音刚落，已经步出局长办公室，端着茶杯走进隔壁的一间屋子，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早已放着一个蓝布包袱，瞥了一眼坐在另一张桌子后的助手邹华，问：“冯警官给你的？他还说了些什么？”
邹华笑着说：“冯警官已经走了，是小张给我的，我说是您派我下去拿的，小张也没有说什么，就把包袱交给我了。要不要打开来看看？”
段祥将茶杯放到桌上，将包袱拎到邹华的桌上，说：“你看看就行了，听局长说，这东西也不是昨晚被杀死的那个熊福成的，是他在两三天前偷来的，好像是前天吧？”说话时，听见隔壁传来皮鞋在木楼上走动的声音，由近及远，知道是俞迁时下楼去了。段祥又说：“小邹，你看完后就放到柜子里去，我先去吃饭了，下午不一定回来。你也先去把午饭吃了，下午再把那案子的卷宗好好研究一下！”吩咐完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公文包，又将抽屉锁上，将公文包夹在右手胳膊下，满腹心事地走出办公室，打算吃了午饭后就直接去找刘秘书。
邹华解开包袱，用手翻了翻，不过是折叠着的两件粗布衣服和一条长裤，另有五块大洋。邹华抓起这几块大洋，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又看了看门口，心想道：“反正也是死者生前偷来的，从刚才段警官说话的神情来看，他是不会过问的，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先藏它三块，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过几天没有人过问了，再把那两块大洋也拿走！”于是抓起三块大洋，迅速放进自己裤子荷包里，又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才把包袱栓好，放进墙角一旁的柜子里锁起来，又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快步走下楼，双手放进裤兜里，嘴里哼着轻松的小调，走出警察局，到街上吃午饭去了。
就在段祥找到刘光耀，商量着晚上去蔡茂家里，如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威逼蔡茂嫁女的时候，蔡茂已经把西街铺子的经营事宜交待停当了，临走时又对伍中梁、杜希成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负责把铺子照看好，有什么事就先告诉马骏，我回来时再来处理。”说完，朝铺子外的街道走去。
“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大约多久回来？”一向木讷的伍中粱赶紧追问了一句。
“明天就走，少则个把月，多则两三个月。”蔡茂头也不回地走出“蔡记”当铺，背着手，匆匆忙忙离开西街。
回到东街当铺，蔡茂发现褚时勉也坐在铺子里，正和小伙计说话，顺口问了一句：“怎么还没有走？土特产都买好了吗？”
褚时勉见老板来了，慌忙站起身来，回答说：“都买好了，本来今天上午就走，不巧的是，今天凌晨刮大风，青城山的岩石泥土滚落下来，将下面的道路砸断了，汽车过不去，我只好又坐着汽车返回来，看明后天能不能通路，再作决定，如果时间拖长了，我就暂时不回去了。”
蔡茂心里一惊，暗思道：“糟糕，回刘乡，青城山下的那条路是必经之路。这么说，明天不一定走得了？”又问：“那条路真的不通了？你亲眼看见的？”
“我就坐在汽车上，亲眼看见的，路上挡着许多泥土石块和树木，其中有一块大石头比老板您在西街开的那个铺子还大。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清理了。不过，据我估计，明天甚至后天都清理不完。只有等下周星期一去车站问问了，看看能不能走？”
蔡茂这才发现，褚时勉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褐色的背包，相信他没有说谎，心里闷闷不乐，说：“这两天你没有什么事，到铺子里来帮着看看也好。我叫马骏把上个月的工钱给你！”
褚时勉忙说：“多谢老板了，不过，我在这里干了许多年，也算是老伙计了，怎么好带头破坏铺里的规矩？还是按时发吧！如果我不在，等我回来时再补发给我也行！”
“我因为要回乡下一段时间，所以今天上午就叫马骏提前把工钱都发了，就剩下你和小吴的。”蔡茂说完，四处看了看，却不见马骏的身影，问：“马骏呢？”
一个小伙计说：“老板您先前出去时，叫他去联系车子，他出去后还没有回来。”
“他回来时，你告诉他，让他把工钱发给小褚。”蔡茂一边说着，一边甩手走出铺子，又觉得左眼皮在跳动，更加心烦，低头快步往石陂街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