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铨听了那两个村民一席话，只觉得后背心发凉，全身的毛发都要竖立起来了，正要再仔细听下去，谁知那二个人回头看见自己，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快步往前走。周铨心里懊恼不已，放慢脚步，慢慢琢磨刚才听到的每一句对话，走了几步，惊疑道：“难道凶手真的是他？竟然到这武辕县来了？正好，我寻他不着，他却自己来了。”心下想着，停下脚步，往竹林浓荫处四下看了看，转念又一想：“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刚才那村民说疑凶长得不高，个子壮实，却又不象是我的仇家。不过，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看来，今后在这武辕县，我一定要小心行事了。所幸，都过去十年了，估计他也认不出我来，我却认得他，即使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他来。若被我撞见了，他在明处，我在暗处，一定要取他狗命，为死去的哥哥报仇！”周铨又想到十年前那惨痛的一幕，胸中的怒火将刚才的惊讶疑惧一扫而光，沿着竹径小路，大踏步朝前走去。
进了县城，周铨也没有心思四处询问找小工做了，在大街小巷乱转了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走到石陂街蔡宅家的后门，这才想起进县城来的主要目的是来看望文瑛，于是径直走到紧闭的蔡宅门口，拉起门上的铜环敲起来，敲了两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直接进去找人，只得悻悻地离开，走到一根电线竿后，默默注视蔡宅那乌漆的后门，只见一个老头儿把门打开，探出身来，往街道上左顾右看瞧了几眼，依然退回去，把门紧紧关闭了。周铨心想：“看这后门的是李大，他去哪里了？是不是文瑛在星期一的晚上从后门出来找我，被蔡老板知道后，因此把李大给辞退了？如果是这样，那文瑛一定被她父亲锁在家里出不来了，以后要和她见面，岂不是很难？”想到这里，周铨不禁有些伤感，想到自己二十岁的人了，两手空空，孑然一身，一事无成，不免又心灰意冷起来，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蔡宅的后门，便转身离去。
刚离开石陂街不远，只见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看上去似曾相识，那人走到周铨的面前，也停下脚步，打量了周铨几眼，面带微笑地说：“这位老兄，不认识我了？前天下午，你还帮过我。我叫许辉，你做了好事，我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
周铨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他头上缠着的白纱布，说道：“原来是你？兄弟，你头上的伤还没有好？那几个歹徒下手也太狠了。我姓周，单名一个铨字，你就叫我周铨好了。”
许辉忙走前一步，握住周铨的双手，笑道：“周大哥，能在这里又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恰好，我也住在这附近，只需再拐两条街就是了。要不，先去寒舍坐坐？”
见许辉十分热情，周铨心里一动，说：“我没有住在城里，住在县城外的村子里，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我今天进县城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做。老弟既然在城里住，一定有不少熟人，看能不能帮我一二，我这人能吃苦，在店铺里做杂工也行，工钱什么的要求不高，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许辉想了想，又笑着说：“实不相瞒，我在警察局里上班，那天周兄你出手相助时，我见你身手不凡，去一般的小店小铺里做小工岂不委误了你？我帮你留心打听，看看下面的派出所里有没有适合你的岗位？”
周铨听了大喜，紧紧握住许辉的手，激动地说：“许弟，那就有劳了，我这里先谢了！”
许辉呵呵笑着说：“我这人最喜欢结交朋友，能结识周大哥，实在是三生有幸。周兄就不要说谢不谢的了，出门在外的，哪个不是靠朋友互相帮助？”说话时，一眼瞥见街道旁有一家鸳鸯火锅酒楼，又说：“周兄，难得咱们在这里相遇，不如进去坐下边吃边聊！”
周铨点头说道：“这样最好，可以多聊几句！”又想到自己身上没有带多少钱，赶紧又说：“火锅就不用吃了，点几个小菜就可以了。”许辉见周铨衣着朴素，看出了他的心思，爽快地说：“行，就依周兄的。”二人进了火锅店，上了二楼，要了一间靠近街道的雅间坐下。许辉向服务生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周铨往窗外一瞧，能看到石陂街，也能看到蔡家的后门，大门依然紧闭着。许辉点了酒菜，又让服务生端上茶水来。喝茶言谈中，周铨知道许辉今年十九岁，比自己小一岁，从警校毕业后，便被分配到武辕县警察局，工作时间不长，在附近租着房子住。二人十分投机，便以兄、弟互称。服务生将酒菜端上桌后，二人又互相敬酒，边吃边聊，说了一两个小时的话，谈得十分尽兴。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桌上的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周铨笑着说：“兄弟，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我还要赶回白崖村去。过两三天再进城来找你。我知道，你也是托人帮我找工作，不管成不成，我都先向你表示感谢了！”说完，又要叫服务生进来收钱。许辉忙止住说：“一会儿下楼去付，你先等一等，我出去解个手就来！”说着，起身离开雅间。
周铨想着文瑛，忍不住又往窗外蔡宅那方看去，只见一个人低着头，匆匆忙忙地从蔡宅门口那方走过来。周铨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东街铺子的大伙计褚时勉，心里嘀咕道：“这个老褚，一定是从蔡老板家里出来的，估计蔡茂此刻也在家里，那文瑛今天一定出不来了。过两天我进城时，再来瞧瞧。”心下想着，只听见“吱呀”一声，原来是许辉推门走了进来，说：“周兄，咱们走吧！”周铨站起身，和许辉一起下了楼。周铨正要走到柜台边付钱，许辉拉住他，笑道：“酒菜钱我已经付了，你就不用再付了！”
周铨忙说：“下次进城里来找你，我请客！”二人走出火锅店，许辉握住周铨的手，说：“你要找我，可以到警察局来，只需要对门口传达室的人说找许辉，就会有人进去告诉我。不过，这几天我在家休息，你可以到我家里来。这里往左转就是石陂街，靠近石陂街的街头，往右手方向，有一条巷子叫锣鼓巷，穿过锣鼓巷，就是优祈路，我就住在优祈路十九号。”
“优祈路我知道，十九号？许弟你今年十九岁，两个十九，我记住了，那我下次进城时，先到优祈路来找你。”周铨拍了拍许辉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见周铨走远了，许辉这才往石陂街方向走去。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街道两旁亮起了路灯。许辉走到锣鼓巷口，听见巷子里有人惊叫了一声，由于巷子里没有路灯，幽长狭窄的巷子此刻显得越发昏暗，也看不清巷子里发生了什么。许辉心中生疑，在巷子口停下脚步，静静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声响，于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见巷子里有人气呼呼地奔跑过来，许辉忙退出巷口，等那人快要跑出巷子时，借着石陂街的灯光，见奔跑过来的是一个小伙子，神色慌张。许辉大声喝问道：“巷子里有人抢劫？”
小伙子脸色难看极了，也不答话，只顾往巷子外跑，许辉一眼看见他衣服上沾有血迹，知道不妙，一把将他揪住，大声说：“那里来的血？是不是你抢了别人？”
小伙子全身发抖，张嘴说不出话来，正在此刻，巷子里传来惊叫声，有人大喊道：“有人被杀死了，快来人啊，有人被杀死了！”
许辉大惊，将身上带血的那人死死按在墙壁上，大声喝道：“说，是不是你干的？”那人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额上渗出点点黄豆大的汗珠，张嘴结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