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冷不防见周铨闯进屋来,吓了一跳,也没有听清楚周铨在说些什么,站起身,说:“你怎么才回来?上午我出去采草药,回来后就听见吴修远说,小蔡被几个警察抓走了!”
“什么?”周铨目瞪口呆,过了片刻,定下心神说:“我去问吴修远去!”拔腿就朝外面跑。
“你又要跑哪里去?”周昌耳朵不好使,没有听清楚,又担心周铨惹事,赶紧跟着跑出来,才发现周铨朝吴修远家里跑去了。
周铨终于弄清楚了,是一个自称是许辉的歪嘴的警察,身着便衣,带着三个男子前来,把门骗开后,将文瑛抓到警车上带走了。周铨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歪嘴警察?难不成是上周六在蔡老板家看守后门,后来又押送褚时勉到拘押所的那个警察?我听许辉说过,他姓高,是城中派出所的,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高歪嘴。他怎么知道文瑛躲在我叔公这里?难道是许辉不小心泄露出去了?不可能的。暂时不管他的了!高歪嘴一定是受那个段警官和那个狗屁县长指示来的。袁炜老贼的儿子垂涎文瑛的美貌,说不定把文瑛抓到他的公馆里去了?”
周铨越想越担忧,害怕文瑛被那个色鬼县长给玷污了,连忙转身朝外跑,差点把跟进来的四叔公撞到在地,周铨赶紧扶住他,说:“叔公,我进一趟城去,你不要管我,早点回屋去休息!”说完,拔腿就朝村口跑去。
“你说什么?你又要去哪里?”周昌望着周铨的背影大声喊。吴修远从屋里走出来,把嘴凑在周昌的耳朵上:“周铨刚才说,他现在进城去,叫你早点回屋休息,不要管他。”
“一定是去找小蔡去了,唉,这孩子!民不与官斗,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找去?”周昌顿足叹息,连连摇头。
周铨穿过竹林,一路奔跑,不多时就进了县城,来到县府路。本想先上顺祥旅馆的四楼仔细观察公馆内的动静,却发现钥匙不在身上,原来放在那件血衣的衣兜里忘了带出来了,只得在袁公馆门外,隔着栅栏观察了一阵,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绕道来到花园后面的那条街道,趁人不注意,翻墙跳进花园。周铨躲在树下,又观察了好一阵,见袁炜平时住的那座红房小院,比往日多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心里疑惑道:“会不会是在那里面的?我先过去看看!”
周铨悄悄进了小院,发现这里面清清静静的,几乎看不见有人走动,又见有一间房间,里面亮着彩灯,屋门口也挂着大红灯笼,上面写着“喜”字,窗玻璃上也贴着“喜”字,看上去很新,象是刚张贴上去的。周铨勃然大怒:“这个狗官,把文瑛抓来,这么快就?”简直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快步奔到门前,见门是虚掩着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见里面有动静。
周铨将门轻轻推开,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又见屋子里陈设豪华,彩灯闪耀,一片喜庆,桌子上的果盘里放着许多水果,又放着香烟、酒杯等物。屋子的一头放着一张雕花漆木床,外面罩子一层灿若红霞的床帐,床帐隐隐透明,好像有人睡在里面,床脚下堆着一堆男人的衣服裤子,看到脱下的内衣内裤,周铨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希望睡在里面的人没有自己要找的文瑛。
周铨伸手将红色的床帐撩开时,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床上,一张双鱼戏莲的大红缎面的被子赫然映入眼帘,被子下分明躺着有人。周铨一把将被子掀开,眼前的一幕,让自己大吃一惊。
床上躺着的不是自己要找的文瑛,而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闭眼张嘴,颈子上插着一根银簪子,伤口处,血污横流,身上、床单上到处都是血。
震惊之余,周铨迅速冷静下来,见死在床上的这个人,宽额头、尖下颌,正是上周二下午和袁炜同坐一辆小车、色迷迷地打量文瑛的那个男子。
“他就是陷害蔡老板的县长,袁炜的儿子,怎么死在这里了?”周铨见他裸着身子,致命伤是插在颈子上的一根银簪子,又见床单、枕巾一片凌乱,猛然明白过来:“这个色鬼一定是对文瑛施暴,文瑛不堪其辱,将他杀死在这里!”
周铨脑袋里嗡地一声,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文瑛很机警,不会被他玷污的!”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总有一种预感:“文瑛真的已经失身了。一个柔弱女子,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杀人的。她又是一个刚烈的女子,受了侮辱后,才愤而将他杀死,会不会跑到那里寻短见去了?”
想到文瑛生死不明,周铨心如刀割一般,又见这屋里充斥着一片刺眼的红色,不禁怒火中烧。周铨一眼瞥见桌上的果盘旁边放着两盒高级香烟、一把漂亮的打火机,迅速走过去,一把抓起打火机,将火打燃,然后将床帐、被子、被单、枕巾等一一点燃,将打火机扔在床上,又将放在桌上的酒壶、酒杯拿起,一并扔在床上,那火焰“腾”地一下就高高地冒起。屋里的家具大多都是木材,遇火就燃,火焰越燃越旺,不多时,整间屋就烧了起来。
周铨快步奔出小院,跑到花园围墙边的树木下,再回头一瞧,火焰已经那幢红房子的屋顶烧穿,又听见公馆内有人大喊:“起火了!起火了!”火光中,只见七八个人纷纷跑进花园。周铨趁袁公馆内一片混乱,纵身翻上围墙,跳墙而去。
周铨几乎是一路跑着回到了白崖村,气喘吁吁地来到四叔公的宅子门前,见门紧闭着,走到一侧的围墙,正打算翻墙进去,只听见“吱呀”一声,门推开一角,伸出一个脑袋,原来是四叔公周昌。周昌朝外看了看,回头说:“可以了,路上小心点!”
“叔公,您老人家多保重,我走了。周铨回来后,您记住告诉他,我去刘乡外婆家了!”话音刚落,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星光下,一副男子打扮,身着长衫,头戴帽子,右手提着一口小箱子。
“文瑛!”周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个箭步奔到门前,抓住文瑛的左手,说:“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语未了,眼睛已经湿润了。
惊吓之下,文瑛发现抓住自己的人原来是周铨,箱子一下就滑落在地,猛地扑在周铨的怀里,哭泣道:“铨,你终于回来了!”一语未了,泪如泉涌。周铨将文瑛紧紧抱在怀里,也跟着流泪不止,说:“我以为你寻短见去了,再也见不着你了!”
“你们别只顾说话,快进门来!”周昌将文瑛掉在地上的箱子捡起,招呼二人走进大门,自己伸手把门拉来关上。
三人一起走到后院,走进周昌住的屋子坐下。周昌见桌上的油灯快要燃尽,将箱子放在一旁,将油加足,对周铨说:“你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小蔡就回来了。要是你不走竹林,走大路,路上准能碰着。”
周铨这才看清文瑛的打扮,身上穿着的长衫子,头上戴着的帽子,都是她父亲蔡茂的。周铨一边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问:“三更半夜的,你打算去哪里?”
“听叔公说,你进城找我去了。我不知道你什么回来,又怕袁骥派人找到这里,再把我抓走,以后要想再逃出来比登天还难,也许就真地见不着你了,我决定先到刘乡外婆家里,我把详细地址都写给叔公了。叔公让我再等等,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见你还没有回来,担心你没有找着我,整个晚上都不会回来的,我又不敢在这里等久了,我只好先走了,走到青城山下的车站,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明日上午县城的汽车经过时,就好登车离去。”文瑛说话时,流泪不止。
周铨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把将文瑛从椅子上拉起,护在自己怀里,流着泪说:“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没有将你保护好!我以后不会离开你,再让你担惊受怕了。袁骥对你,有没有?”周铨实在不忍心将下面的话说出来,以免刺激文瑛,只好又说:“袁骥已经死了,颈子上插着一根银簪子,是你将他杀死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