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祥和刘光耀不敢走近书房，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即停下脚步，又听见县长在里面骂骂咧咧地说：“我觉得教育局的那个李律之就有问题，上周他带着礼物来，说他的儿子今年就要毕业了，看能不能在毕业后就直接进入县府工作，我当时没有立即答应他。估计他送了礼，又见没有达到目的，心怀不满是肯定的，想不到他却敢在背后来这么一手。先是麦克风没有声音，接着又是灯泡爆裂，那声音就象有人在开枪，那个时候我那里顾得上许多，再加上会场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有人开枪了！’我真地以为有人朝台上开枪，于是跟着李律之他们躲到桌子下，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没想到麦克风突然又有声音了，整个会场的人，包括那些记者都听见了！这口气今天只有暂时咽下了，等过几天，这事儿缓下来，回头再收拾那个姓李的！”
“你这个人做事就是急躁，只顾看表面，也不动脑筋想想。那李律之就是再恨你，也不至于在今天的县教育大会上玩这一手，那不是自己砸自己的场子？从你所说的大会现场的情况来看，一定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仅仅是为了要让你当众出丑？我怎么越想越觉得有人要给你下马威？你进入官场不久，到这武辕县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估计这县里有些什么样的地头蛇你都不清楚，说不定无意中得罪了人家，你却不知道。”
袁炜的一席话似乎点醒了儿子，只听见袁骥在书房里说：“是哦！父亲您要是不提醒我，我还真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般而言，当地的地头蛇都涉及到办赌场、卖鸦片、开妓院，而这又是政府明令禁止的，他们要想生意办得风生水起，肯定都和当地的警察局长有瓜葛，这事儿我先找俞迁时问问！”
“既然要问，可以找别人暗中打听，何必非要去问他本人。先下楼去把饭吃了，我肚子有些饿了！”袁炜一边说，一边推门走出书房。
站在书房外的段祥和刘光耀躲避不及，连忙点头问好，段祥又急着说：“我们有事来向县长汇报！”
袁骥听说书房外面有人，赶紧走了出来，满脸不高兴，问：“你们刚来？”
“我们刚从楼梯走上来，就见老先生出来了！”段祥回答道。
袁炜笑着说：“都中午了，先一起把饭吃了，再慢慢汇报也不迟！我叫厨房的人再多上几个菜就是！”
段祥见袁炜眼皮浮肿，知道他是在地下室里忙碌了一整夜的缘故，暗中感觉到褚时勉凶多吉少。
“估计你们两个也还没有吃午饭，下去吃完了饭再告诉我，走吧！”袁骥招呼着段、刘二人，跟在袁炜的身后，一起下了楼。饭毕，袁炜离开饭厅到花园里的红房休息。袁骥则带着段祥和刘光耀上了二楼书房。
女佣王梅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又替三人斟上茶水，袁骥扫了她一眼，说：“我们要谈正事，你就不必在这里侍候了，回自己屋子里睡觉去，如果睡不着，又觉得没事做的话，去给楼下的花浇浇水！”
王梅答应了一声，便拿着果盘出去了。
袁骥忍不住对段祥夸奖道：“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老实本分之人，自从到了我家，总是少说多做，从不挑三拣四，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她也不嫌弃，比我从老家带来的人还好使！”
刘光耀在一旁附和说：“这主要还是袁县长待下人宽厚，跟着您的人，也都潜移默化了，个个都是认认真真，以做事为乐的人。”
段祥微微笑了笑，趁着县长此刻高兴，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蔡茂昨晚写的那份嫁女的婚书，双手递到袁骥面前，说：“这是蔡茂写的，他完全同意将女儿蔡文瑛嫁到袁家来，也表示自己不仅是心甘情愿的，而且非常高兴能攀上县长这门亲事！”
“这样才对嘛！他早就该这样了，也省的咱们许多麻烦！”袁骥将身子微微朝前倾斜，两只眼往白纸上那几行黑字快速扫了一遍，夸奖说：“段警官，办得不错，这事成了，你当立头功！”说着，将身子往后，头枕在沙发上，又问：“你们上午把它送到蔡文瑛跟前，她看了后都说些什么？”
段祥看了刘秘书一眼，见他正端着茶杯喝茶，知道他不愿主动说起，于是将婚书快速折叠起来，放在袁骥面前的茶几上，微笑着说：“我和刘秘书去了蔡家后，说蔡老板有亲笔信给蔡文瑛小姐。蔡家的人说小姐不在家，我和刘秘书都不相信。因为自从蔡茂被抓走之前，蔡家的后门就被封了，前门也有警察看守，他家的围墙又高，不可能翻墙跑人，蔡小姐不可能不在家的。我和刘秘书又仔细盘问了侍候小姐的两个佣人以及他家看门的人，又到她居住的小院里去查看了一番．．．．．．”段祥说到这里，见刘光耀放下茶杯，于是故意停顿下来。
“是不是她躲在屋里不愿意见你们？”袁骥见段祥闪烁其词，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见刘光耀还是不说话，段祥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和刘秘书都觉得不可思议，蔡小姐竟然当真不在蔡宅内，我们再三追问下，蔡家看门的人才说，蔡茂被抓走的头一天，蔡小姐就离家出走了！”最后一句话，段祥的声音很轻，两眼看着袁骥的表情。
袁骥刚才还挂着笑容的尖脸一下就阴沉下来。刘光耀这时赶紧说了一句：“她一个女孩子，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如今一个人离家出走，又能跑到哪里去？我和段警官从蔡家出来的时候，就分析她不可能走得很远，说不定就躲在县城内哪个亲戚朋友家里的。只要段警官动用他手下的人暗中查找，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人找到。”
袁骥本想骂人，但是见刘秘书说得有理，又想到刚才自己还夸奖段祥办事得力，如今再变脸，也感觉有些突兀，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尽快吧，相信段警官你能把这事办得很好的！”
段祥只得说：“那我现在就回局里，安排人手调查蔡茂的亲朋好友！”见袁骥点点头，便拿起放在沙发一侧的公文包，站起身来。刘光耀也站起身，说：“那我也先告辞了！”二人刚走到书房门口，只听见袁骥喊了一声：“等一下！”二人忙回转身来。
“刘秘书，你先不要走，我有事要问你。段警官，你忙你的去！”袁骥说话时，脸色比刚才要好看多了。
段祥于是一个人走出书房，在楼道上无意中朝停靠在楼下的轿车望了一眼，冷不防看见那个中年女佣王梅急匆匆地从小洋楼跑出，朝花台奔去。段祥猛然明白过来，这个叫王梅的佣人，一定是丁显贵派人安排到袁公馆来的，她刚才准是躲在书房外偷听谈话，听见自己要走，才赶紧离去。上周自己陪了县长父子二人去了青城山，回来后，被县长邀请吃晚饭，席间端菜倒酒的佣人中，就有这个王梅，“难怪表哥很快就知道我和袁县长都说了些什么话，这袁公馆内外必定还有其他人，与这个王梅互相传递信息．．．．．．”
王梅跑到花台边站住，又回转身往小楼这边看，段祥忙从楼道闪开，手提公文包，走下楼梯，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走出袁公馆，招呼了一辆黄包车，然后登车直往警察局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