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铨沿着岔道走了七八分钟,抬头往山顶上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寺庙后院的飞檐画栋,知道已经走到青城山的后山了,心里有种难言的紧张和激动。周铨一边走,一边高度警惕,注视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
红日渐渐西堕,在林中穿梭的鸟雀的鸣叫声,让山间小径显得越发凄清。脚下的道路越走越窄,道路两旁逐渐出现一些杂草丛生、石碑残破的朽墓,越往前走,乱石坟墓越多,逐渐露出许多大石块。天光逐渐黯淡,阵阵凉风从背后袭来,偶尔传来几声怪鸟的鸣叫声,给荒凉的墓地蒙上一丝阴森凄冷的氛围。
“这分明是一片墓地,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袁炜那老贼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么?”周铨怀疑自己走错了道路,回头看了看,自己一直沿着那条岔道走到这里来的,并没有走错路,只得继续往前走,走了几百米,见前面全是嶙峋的怪石,无路可走,只得折返回来,再放眼四顾,见坟墓那边有一条小路,通往对面的山头,又听见淙淙的流水声。“到那边去看看!”周铨略一思索,便迈开脚步朝那条小路走去,走了五六分钟,光线越暗,越发感到寒气逼人。
周铨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四方,突然发现右前方的树林里有人影掠过,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侧身躲在一根大树后,静静观察了片刻,见那个人影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朝前面一座较大的坟墓慢慢逼近。
“他的身形看上去是一个魁梧的汉子,不象是袁炜老贼那瘦猴般的体形!”周铨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警惕地躲在树后,看那个人究竟要干些什么。
待那个汉子要靠近坟墓时,离坟墓几米远的一棵大树后突然窜出来一瘦高个子,手持匕首,朝汉子的背上狠狠地刺去,说时迟那时快,汉子仿佛发现了什么,猛然回转身来,见有人行刺自己,本能地将身子一闪,又伸手去夺行凶者手中的匕首,不料慢了半步,那匕首还是扎进汉子的左肩膀。汉子叫了一声,另一只手抓住行刺者,伸脚将他绊倒,行刺者又将受伤的汉子抓扯倒,二人在地上翻滚扭打起来。
周铨清楚地看见,那个汉子脸上戴着墨镜,有些面熟,行凶者身形高瘦,很象是袁炜。周铨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发都要竖立起来,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在地上草丛中翻滚扭打的人,从怀中摸出那把用布袋包裹缠绕的砍柴刀,警惕地奔过去。
那两人正拼尽全力搏斗,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人跟踪过来。汉子左肩受了伤,只能用一只右手和对方搏斗,只扭打了几下,便被对方压在身下。行刺者一掌将汉子脸上的墨镜打掉,恶狠狠地说道:“冯警官,果然是你?我等侯你多时了!”说着,一只手抓住冯斌的右胳膊,一只手将插在冯斌肩膀上的匕首抽出来,然后将匕首低在冯斌的颈子上,得意地说:“我果然没有猜错,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怀疑我,所以昨天傍晚就大张旗鼓地叫人弄了一顶滑竿到公馆里停着,今天上午又是过了十点钟以后才出家门,为了就是要让怀疑我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发现我要离去,我只是怀疑你,没想到却真地把你给钓出来了!”说话的人正是县长的父亲袁炜。
原来,自从袁炜见到两幅画是同一幅画后,又得知这两幅画都经过警官冯斌和段祥的手,就担心画中秘密为人所知,再加上自己为了得到古画的真相,秘密审讯褚时勉、买毒药杀人灭口的事,不可能不引起冯斌、段祥等人对自己和古画的高度怀疑。倘若果真如此,自己要想前去画中所指引的地方取宝藏,必将竹篮打水一场空。袁炜因此设下一条小计,假装到青城山来游玩,如果真的有人怀疑自己和古画,一定会尾随潜来,如果没有人跟踪,自己在青城山上的寺庙借宿一晚,明早就提着箱子,坐车前往古画上暗指的地址去取宝藏。
如今鱼儿终于上了钩,袁炜得意忘形地说:“我昨天下午听县长讲,你的上司俞迁时和这里的地头蛇丁显贵暗中勾结整他,我就更加坚信我的判断,你们先是迟迟说古画没有找到,然后又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将两张画给我,我就知道这背后一定有鬼,肯定是你们在耍把戏。说,是不是俞迁时派你来的?”
本以为性命难保的冯斌突然发现袁炜身后站着一个人,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瞪着袁炜。冯斌惊喜之下定睛一看,正是许辉的好友周铨,又见周铨将一个布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明晃晃的砍柴刀,对准袁炜的脑袋。绝望中的冯斌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袁炜一愣,问:“你笑什么?”
冯斌大笑着说:“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袁老先生,你身后有人!”
袁炜嘿嘿干笑了两声,舞动手中的匕首,胸有成竹地说:“冯警官,你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不成?我故意把箱子和手杖放在草丛中掩盖起来,只露出一点点,就是在张网捕鱼。我再此等侯多时了,就只见你一个人跟着过来。现在老天爷也救不了你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了命吗?”
只听见身后有人大喝道:“老贼,我也等侯你多时了!还我哥哥性命来!”只见寒光一闪,袁炜睁大双眼,闷声倒下,却倒在冯斌的身上,冯斌一脚将他踹开。
袁炜的后颈上挨了重重一刀,血流如注。袁炜倒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口中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铨一脚踏在袁炜的肚子上,一手拿着砍柴刀,一手指着袁炜的脸,骂道:“袁老贼,我跟踪你多时了,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得成吗?你知道我是谁?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周荣的二儿子、周钰的弟弟周铨。你为了夺取我家的古画,不惜昧着良心,勾结你的哥哥,诬陷我父亲生前贩卖鸦片,家里私藏枪枝弹药抄了我们的家,抢了我们的画,还用酷刑把我哥哥折磨至死。那天,我要不是被仆人带出去玩耍去了,也定遭你们的毒手!”周铨骂着骂着就哭起来,抡起砍柴刀就朝袁炜的颈子上、胸口上乱砍。
周铨的血泪控诉和狂砍乱剁的疯狂举动,让冯斌吃惊不已。冯斌忍着伤口的剧痛,从地上坐立起来,用右手从衣兜里掏出帕子,用牙齿咬着,将左肩膀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周铨发泄一通后,见袁炜的上半身已经被砍成一团烂肉泥,脸上也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这才一把将砍柴刀撇在地上,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过身来,气喘吁吁地说:“冯警官,我是许辉的朋友周铨。你看见我杀人了,杀的还是县长的父亲,你会不会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