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板,怎么样?想通了没有?是愿意在这里继续舒服下去呢,还是早点出去,就看你自己的了!”持续沉默中,段祥终于沉不住气了,首先发话。
见段祥主动发话了,已经到嘴边的表示屈服的话又被蔡茂咽了下去,他还要再作一次据理力争:“你们当初抓我的时候,不是说我涉及锣鼓巷的命案吗?如今案子已经审明,与我毫不相干,你们应该立即将我无罪释放,并公开向我赔礼道歉。”
段祥呵呵地笑出声来,“蔡老板,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今天让你来观审,不是要给你洗白冤情的。你要明白,真相不在于谁冤枉谁不冤枉,而在于谁大谁小、谁强谁弱。我对你已经很照顾了,要是按照县长的吩咐,那你......算了,不说那些了,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再不识时务的话,后面有的是苦头受,说不定,连你的家产也保不住。先充公没收了,再给你找一个罪名出来,你身陷囹圄,找谁说理去?”
蔡茂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只是,你要告诉我,我答应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我?”
见对方软口了,段祥沉默了片刻,又说:“我回去告诉县长,他很快就会让你回家的。你别蹲在地上了,坐到椅子上去说!”
蔡茂的双脚已经蹲麻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起中午周铨送饭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才慢慢说:“要我把女儿嫁给县长,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说话时,眼睛看着段祥,见他没有表示反对,继续说:“第一,先把我送回家,让我好好休息几天;第二,不能操之过急,双方互相交换八字,必须明媒正娶;第三,结婚的时间由双方约定,不能草率从事。”
段祥心里冷笑道:“这个老东西,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故意摆架子,讨价还价起来!也罢,只要你答应了,就算我大功一件!”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早就对你说过,县长娶你的女儿,肯定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又不是娶姨太太,你就是不相信。只要你同意了,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不用你操心。你如果同意了,我现在就回去就禀告给袁县长,你可不要反悔!”
“我决不反悔!”蔡茂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
想到自己曾经钟意的人最终落到县长的手里,而自己又在此事上替县长立了一大功,段祥此刻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微妙,又沉默了片刻,才站起身来说:“在县长下令之前,还是要暂时委屈你一下,有了好消息,我会立即来通知你。”说着,走到审讯室门口,把门打开,招呼两个看守过来,吩咐道:“把他扶回监室去,把手铐给他卸了!”
此刻,周铨和老李头儿正在给办公室前的那一排花台翻土、拾捡树下掉下的落叶,见蔡茂被两个看守扶着,从那边的审讯室走出来,后面又跟着走出来一个警官,依稀在哪里见过一面。周铨见蔡茂被押进一号牢房后,看守依然用一把大铁锁将铁门牢牢锁上,心里疑惑道:“那个警察一定是来审问蔡老板的,也不知道蔡老板有没有答应他?”又见那个面熟的警察往所长的办公室里走去。
老李头儿把捡来的落叶全部倒进花台里,对周铨说:“那边剩下的两个花台,咱们明天再去翻土!”周铨“嗯”了一声,跟着老李头儿走出监区,回到小院,心里还在琢磨那个看似有些面熟的警察是谁,“这人是不是在城中派出所里和温长青偷偷谈话的那个姓段的警官?可惜刚才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如果真的是他,他就是奉县长之命陷害、胁迫蔡老板的人,不可能不对蔡老板提出县长的要求,可为何还要把蔡老板关起来?”
周铨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上周二的下午,自己送文瑛回县城,在半路上看到一辆小轿车,坐在二排后面的就有这么一个警察,当时他对坐在前排的一个脸呈倒三角形的青年附耳低言,一幅讨好谄媚的样子,又对文瑛指指点点。“对了,那天袁炜那老贼不就正坐在后排,坐在这个警察的身旁吗?坐在前排的那人估计就是袁炜的儿子袁县长了?这个警察说不定真的就是段警官,既然是奉命前来的,现在又继续把蔡老板关起来,估计是蔡老板连假装答应一下都不愿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有些不好办了,我也不可能天天在这拘押所扫地打杂浪费时间?也罢,我明天早晨再来看看,如果蔡老板还被关起来,说明他真的不相信我,这么硬撑着,短时间内他肯定出不去。我也只有先进县城里去,不能因为这事耽误了我的复仇计划......”周铨暗暗打定了主意,又见时间还早,干脆又向姜旭请了假,离开拘押所,直奔县城而去。
到了县府路,周铨仔细观察了一阵,又见离“老孙烧烤店”几米远的“顺祥旅馆”有人进出,顶楼有两间屋的窗户紧闭着,周铨突然想到:“何不上去看看?如果四楼靠近街边的房间没有人住,不如租一间下来,也强过在这里走来走去,引人怀疑?”
周铨走进“顺祥旅馆”一打听,位于顶楼的四楼空了五六间房,都是单间,靠近街边的单间空了三间,价格比普通的大间屋的床位要贵许多。周铨在衣兜里摸里摸,还剩下四块大洋。周铨摸出两块,放在柜台上,说:“就要顶楼靠近街边的单间,最边上的那间,我要住一段时间,这两块大洋要用完了,你提前通知我一声!够住十天吗?”
“十天没有问题,当然了,如果您提出要其他服务,也许就不够了!”服务生一边说着,一边用笔飞快地在簿子上登记,然后交给周铨一把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标注有:“四零一四室”
周铨拿着钥匙上了四楼,打开四零一四房间,房间比较小,只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小圆桌、一把椅子。周铨顾不上仔细打量房间的布局,随手把门关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隔着玻璃朝袁公馆方向望去,整个袁公馆内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那幢豪华气派的三层楼的小洋房外,袁公馆后面还有一个布置有小桥流水的小花园,小桥附近的绿茵丛中掩映着一座红色围墙的小院落,里面的房子也是红色的,整个院落看上去雕梁画角、古色古香。花园西北的角落处,还有一幢灰色的瓦房。周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袁公馆隔壁的县府大院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戴着眼镜,手拿公文包。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袁公馆,直接进了小楼房。
过了几分钟,一辆警车沿着县府路驶到袁公馆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了一个警察,也往袁公馆里面那幢小楼走去,正是周铨在拘押所里看到的段祥。周铨暗自寻思道:“对了,此人应该就是我在城中派出所里听见的、专门负责锣鼓巷命、帮县长当走狗的段警官了,他一定是来报告蔡老板的情况的!”
周铨觉得有些站累了,转身去把小圆桌下的椅子掇来,自己坐在椅子上,又把窗帘拉拢,只把边上很小的一角撩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袁公馆内的动静。
估计段祥进了小楼后有七八分钟,小楼里出来一个男佣人,快步朝往后花园那座红色院落走去,佣人走进小院,走进红房子正中间的屋子。很快,一个身着长衫的人从屋子里走出来,那个佣人跟在他身后,二人离开小院,走到花园前面的那幢小洋楼房前,穿长衫子的人回转身,对那个佣人用手比划了几下,佣人便走开了。周铨见那个穿长衫子的人身形瘦高,很象是袁炜,自从前天上午在警察局门口见到他后,整整两天过去了,这时才又清楚地见到他整个人的身影,周铨不由得一阵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