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铨担心第三号小牢房里的人听见自己和蔡茂说话,走过去,也把小口子上的小门关闭上,这才走过来,又把木桶和铁盆移到一号牢门前,朝小口子里看了看,只见蔡茂面容憔悴,衣衫肮脏,正依靠在墙角处,低头闭目,好像在打盹。周铨快速回头看了一眼,不见有人注意自己,这才轻声说:“蔡老板,您醒醒,您的女儿文瑛让我跟您带一句话!”
蔡茂猛地抬起头,疑惑地朝门上一看,只见外面有一张熟悉的半张脸,却不象是这几日给自己送饭的那个看守,于是爬起来走到门口,隔着小口子问:“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的女儿?”
“嘘!小声些,千万不要让人听见了!”周铨赶紧做了一个手势!蔡茂这才认出是周铨,正要发怒,又听见周铨小声说:“我和文瑛正在想法救您出去!”
蔡茂压住心头的怒火,冷冷地说:“怎么救我?不给我添乱都是好的了?她在你那里吗?”
“她暂时躲在白崖村我四叔公家里,她很好。直到现在,您家的大门口都有警察看守,估计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文瑛没有住在里面。”周铨又小声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接近您的,您把饭碗递给我,咱们这样站着对聊,怕引起别人怀疑。”
蔡茂见门外的地上放着装饭菜的木桶和铁盆,想到周铨真有可能是受文瑛委托,前来为自己传递消息、积极设法营救自己的,忙转怒为喜,躬下身子,把放在铁门一旁、缺了一个口的饭碗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周铨,又说:“早晨那个送饭的看守没有把碗筷收去,你有没有干净的碗筷?”
“我怕来不及了,您老就忍耐一下,凑合着用一下吧!”周铨接过饭碗,快速舀了半碗饭和半碗菜,整个碗装得满满的,然后递给蔡茂,小声地说:“我和文瑛都商量好了。只要您答应了县长的要求,他不会不叫人释放您的。文瑛让您先假装应承,只要出了狱,不要管我们,赶紧收拾细软离开武辕县,前往文瑛的外公外婆家里躲避,只有这样,才能逃脱县长的魔爪。我和文瑛随后赶到。如果发生了其他意外,我和文瑛一时来不了,我和文瑛就先去我的老家永新县临江镇躲避。您也可以到那里来找我们,到了临江镇,您住进镇上唯一的一家旅馆,叫‘临江’旅馆,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您!请记住了,就在两个地方重逢,一个是文瑛外婆家里,一个是我的老家永新县临江镇。您出狱后,如果一个月之内还不见我和文瑛来找您,您就到永新县临江镇来,我会每天到‘临江’旅馆来找您的。”
周铨说完,又从衣兜里摸出那十五块大洋,悄悄递给蔡茂,小声说:“这是文瑛给您的。您把我刚才的话复述一遍,看记清楚没有?”蔡茂在里面刚说了一句:“记住了!”只听见有人在周铨背后说:“我已经吃过了,这是替你打的饭菜!你回那边小院子里去吃吧,我来收拾家伙!”蔡茂赶紧端着碗走到墙角处。
周铨回头一看,见是老李头儿,手里拿着一个大瓷碗和一双筷子,里面装着大半碗饭,饭上铺有几块煎蛋和两三片肉以及一些新鲜蔬菜。老李头儿又说:“要不是我吃饭之前帮你把菜打上的话,现在厨房里就只剩下一些蔬菜了。”
周铨接过碗筷,见老李头儿低头收拾门上的桶盆,又见负责管饭的那个看守也朝这方走了过来,周铨只得端着饭碗走开,回到小院把饭吃了。不多时,老李头儿从监管区走出来,周铨问他:“我不在您身旁的时候,是那个看守和您一起给囚犯们送饭吗?”
老李头儿笑着说:“这里的人都叫他小赵,他见有你帮着我,所以趁机偷懒。你要是觉得累,这几天就不必陪我进去送饭了。”
周铨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心里只是在想:“总算把口信带到了,只要蔡老板被释放出去了,我马上就带文瑛离开,把她安顿好后,然后再一个人偷偷潜回武辕县,将袁老贼除掉!”
这天下午,周铨没有请假离开,只希望傍晚陪老李头进监管区给犯人送饭时,能够窥视一号牢房的情况,以此判断蔡茂是不是还在拘押所里。周铨总觉得,蔡老板要是下午答应了县长要求,傍晚就有可能被释放出狱。
就在周铨心绪不宁的时候,下午两点钟,冯斌又带着李酉金前来提审褚时勉。二人刚刚走进审讯室坐好,还没有来得及让看守将褚时勉押进来,段祥和记录员小刘就乘坐另一辆警车赶到。冯斌只好在审讯室里和段祥交流意见。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褚时勉,不仅仅是竹林命案的凶手,还是锣鼓巷命案的凶手,我这次来,就是要让他当面承认。”冯斌开门见山的把自己来的意图告诉给段祥,又把案情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而对于与褚时勉有关的两幅画属于同一幅画的两部分则避而不谈。
段祥没有想到冯斌会这么爽快地把案情说出来,似笑非笑地说:“褚时勉昨天下午就已经承认自己在城南竹林里行凶杀人、抢夺古画的事实。只是,还没有交代锣鼓巷命案的行凶过程!等我把这个案子审理完了,自然会把他的那部分口供交给你,就在这一两天吧!”
考虑到段祥是局长暗中扶持培养的亲信,冯斌只得退避三舍、见好就收,微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不再审问褚时勉,你先忙你的,我们告辞了!”说完,站起身来,招呼着李酉金一起离去。
二人刚走出审讯室,段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忙喊了一声:“老冯,你等等!”冯斌转过身来,笑着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既然咱们两个负责的案子涉及到同一个凶犯,虽然现在案情已经基本明了,但是,还是暂时保密为好,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等我这方都弄好了,咱们商量一下,再宣布案件已破。”
冯斌沉默了一两秒钟,说:“可以,只是不要拖得太久了!”
“没问题!”段祥回答时,笑容满面,显得很爽快。
等冯、李二人走远了,段祥才命令在门外守候待命的两个看守把褚时勉从牢房带出来,押进审讯室,又说:“把蔡茂也带过来!”
很快,蔡茂和褚时勉都被带进审讯室。褚时勉依然戴着脚镣手铐,双脚站立不住,被看守拖到特制的大木椅上坐定,又被绳索牢牢地绑在椅子上。蔡茂虽然戴着手铐,脚上却没有钉上铁镣。今天与昨天不一样,段祥没有让蔡茂坐着观审,而是让他蹲在墙角处。段祥早已打好了主意,不论今天褚时勉交待什么,自己都要用言语表情传递一个信息:不论你蔡茂是不是被冤枉的,只要进了这拘押所,就只能任我宰割,要想出去,就只能答应县长提出的要求。
“把你在锣鼓巷如何作案的过程老老实实交代出来!”段祥冷冷地对褚时勉说了一句,又瞄了一眼蹲在墙角处的蔡茂,只见他低着头,几乎把脸埋在膝盖和胸前,明显比昨天要老实了许多。看来,饿了一夜的他,头脑似乎已经变清醒了,知道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只有高压和屈服。想到这里,段祥不禁有些得意,回头再看褚时勉,只见面带痛苦之色,耷拉着脑袋,嘴唇紧闭。段祥又冷冷地说:“不想交代,那就尝一尝这里鞭子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