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勉自忖必死,也就不再抱有一丁点儿幻想了,如果把事实真相说出一部分来,或许还能多苟活一段时间,于是喘着粗气说:“那幅画本来就是我褚家的,是我爷爷褚华亲手绘的。不知何故,他将画从中裁开,将右边那半幅交给他的表弟周溥。不久,我爷爷出了事被抓入大牢,周溥不但不想法相帮,却带着全家老小远走高飞,从此以后下落不明。”
“你都胡扯些什么?”段祥当即打断,又冷笑道:“别转山转水的兜圈子。我只问你,好好的一幅画为什么要分成两部分?”
褚时勉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你们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我还有一幅画,被人偷走了。你把那两幅画凑在一起,看是不是完整的一幅画,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谎。”
段祥暗自吃了一惊,本想帮着县太爷的父亲问一下,了解疑凶为何看起了袁炜祖传的古画而不惜铤而走险、杀人夺画,没想到画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段祥又想起了上午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个蓝布包袱里的一幅小画,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没想到竟然和袁炜的那幅是一幅画的两部分。
就在段祥看着褚时勉发呆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蔡茂突然抬起头,望着段祥大叫起来:“人证物证都有了,你们还要冤枉我何时?我与你们说的什么画一点儿牵连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命案了。你们为何还要扣押我不放?不就是要帮县长打我女儿的主意吗,这么卑鄙的事亏你们做地出来!”站在蔡茂身旁的看守见蔡茂站起身来,大吵大闹,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又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蔡茂鼻子鲜血直流。
段祥见蔡茂捂着鼻子,还要冲自己吵闹,右手朝桌子猛地一拍,大喝道:“蔡茂,这里是拘押所审讯室,不是在你的家里,你老实点,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你要弄清楚,这里不是让你讲理的地方!”段祥说完,见蔡茂手捂鼻子,怒目而视,一副极不服气的样子,只得挥手说道:“带他回牢房去!”
站在蔡茂身后的那个看守一把揪住蔡茂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拧起来,推出审讯室,押回一号牢房,再用大铁锁将铁门锁上。
经过这么一搅扰,段祥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本来,刚才自己还暗自得意,以为蔡茂很快就要屈服了,没想到褚时勉竟然说出意想不到的话来。段祥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先把他押回牢里去!”
两个看守把褚时勉从椅子上解下来,架着他的胳膊,拖出审讯室。段祥对记录员说:“小刘,这次的审讯内容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局长。把簿子给我!”小刘答应了一声,将审讯笔录递给段祥,段祥也没有看,顺手就放在自己的公文包里,又说:“咱们明天下午再来,你去告诉王所长一声,今天晚上不许蔡茂吃饭,也不许他喝水!我不去王所长的办公室了,我先到外面车子上等你,晚上我请你去喝酒!”说完,拿着公文包快步走出审讯室。
记录员跑到拘押所所长王耀武的办公室,把段警官的话传达了后,又急忙跑出去,和段祥乘坐一辆警车,一起返回县城。段祥却没有先去袁公馆向县长的父亲袁炜禀报,而是打了一个电话,只是说疑犯褚时勉负隅顽抗,一时半刻拒不交代真相,明日再去详审,务必弄清他杀人抢画的真相,袁炜少不了夸赞了段祥几句,称他做事稳妥可靠。段祥因为蔡茂并没有屈服,因此也没有把审讯过程单独向县长袁骥汇报。段祥也知道,袁骥只关心蔡茂同不同意把女儿蔡文瑛嫁给他,其他的一概不管,也没有必要向他报告。
当晚,邢鹏高奉拘押所所长的命令,没有给蔡茂送去晚饭和饮用水,蔡茂在一号牢房里倚着有些发霉的墙壁,静坐了整整一夜,身心倍受煎熬。
第二天是星期三。一大早,周铨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就急急忙忙地离开白崖村,到了拘押所,天光才微微发亮。周铨跟着老李头儿一起,来到监管区右边的一个小院,从厨房里陆续抬出七个装着米饭和盐菜的木桶,逐一放到三号到九号的监牢门前。一个年轻的看守,将七间牢房铁门上的小口子打开,囚犯从里面纷纷递出碗来,看守见老李头儿有帮手,乐得自己偷一个懒,先去厨房里打饭吃去了。周铨和老李头儿分别给牢房里的人舀饭夹菜,忙碌十多分钟,周铨见第一、第二号牢房还紧紧闭着,不见一点儿动静。又过来二十多分钟,周铨和老李头忙完了,正要收拾桶、盆离开时,才见邢鹏高从右边小院走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饭,朝那两间小牢房走去。
整个上午,周铨都十分勤快主动,帮着老李头儿忙着忙那,老李头儿十分高兴,二人回到左边的小院子里坐着休息了一阵,约摸到了十一点钟,右边高墙那堵铁门打开了,邢鹏高从里面走出来,对坐在长凳上的老李头儿说:“我中午有事出去,一号、二号牢房的那两个人犯,你记得给他们送饭。”老李头儿慌忙站起,点头答应。邢鹏高转身走回监区,将铁门关上。
“一定是许辉打电话过来了,请这个邢鹏高和王所长进城去喝酒吃饭!”周铨这么一想,内心登时涌出一种即将成功的喜悦和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依然和老李头儿闲聊。到了给囚徒送午饭的时间,周铨和老李头儿象早晨那样,敲开监管区的铁门,来到监管区右边的小院,从厨房里把准备好的装有饭菜的木桶、铁盆送到监牢门口,一个看守将九号到三号监室铁门上的小口子一一打开,与上午不同的是,又把二号和一号铁门上的小口子打开,然后朝老李头儿和周铨看了一眼,便朝厨房的小院走去。周铨见了,心里暗乐,估计是邢鹏高吩咐看守这么做的。
周铨和老李头儿接过监室里面伸出来的碗,把饭菜舀到碗里,又将碗从小口子往里递送。二人从九号牢房前忙碌起,依顺序挨着送饭,快要到三号牢房时,周铨说:“老李,不如由我一个人来干!你先去厨房里打饭吃,再帮我打一份!”
老李头肚子早已饿得鼓鼓作响,正巴不得,忙答应离开了。周铨回头看了一眼,见看守们有的忙着去厨房吃饭,有的坐在办公室内休息,有的站在花台前抽烟说话,没有几个人注意自己,心里一阵激动,快速把三号牢房伸出来的几只饭碗盛了饭菜递进去。
终于要接近最右边的那两间小牢房了,周铨心里突然又有些紧张,害怕褚时勉和蔡茂认出自己来,万一说些什么不好的话来,被看守发现了,岂不是很麻烦?于是小心翼翼地把放在三号牢房前的木桶和铁盆挪到二号牢房前,捂着脸,对着小口子朝牢里轻声喊了一句:“把碗递出来!添饭了!”然后闪在一旁。过了好一阵,牢房里才递出一只发馊的碗来,又听见褚时勉在里面骂:“是不是要让老子用这只臭碗了?妈的,也不带一只洗过的碗来?老子快要死的人了,还让你们这么折腾?”周铨没有吭声,将碗接住,往里面盛上大半碗饭,又在上面舀上许多蔬菜,整个碗看上去装得满满的。等褚时勉在里面将碗接住了,伸手将小口子上的小门拉拢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