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乱世,军阀都是割据一方的霸主,好比国中国。
时下,谁都没能力完成一统大业。
是故拉拢、挤对、联盟、孤立成了各路诸侯独善其身,制衡强弱必不可少的邦交手段,正如《孙子》所言:上兵伐谋。
荆州自古就是四征之地,梁王欲南下荡平各路诸侯,势必先取荆州。
然而荆州得失牵动着荆楚、巴蜀、黔州的利害关系,是故来往于黔州的各路特使络绎不绝。
黔州节度使有心归顺蜀王,韦庄作为蜀王特使,又是文坛泰斗。节度使对他礼遇有加,不像其他来使落脚在使馆驿站,而是让出自家别院,供他居住。
韦庄此行,助阵曲水流觞是名目,说服黔州节度使共抗梁王才是目的。
韦庄在别院中审阅曲水流觞会文上诸才子的作品。直到批阅魏斈的文章,才拍手叫好道:“黔州英才,唯斈一人。”
随同陪审官惊诧道:“大人何出此言?我等看黔州望族欧阳咎也是个奇才。”
韦庄笑道:“欧阳公子文采斐然,奈何心境太窄,工笔之人,于国无利。”
欧阳咎乃是节度使匿名钦点的状元首选,陪审官看出韦庄中意魏斈,生怕辜负了节度使的嘱托,纷纷前来挑魏斈文章的不足之处。
陪审官说道:“常言文如其人,我等观其文,深觉此人非忠义之士。断无节操可言。”
韦庄指着魏斈的文章,笑道:“诸公看这句:巨木之倾塌,矮灌必受其乱。麋鹿欲求生之道,宜远行,隔山静望他山之风云骤变。是何等务实。方今天下,群雄割据,世事变幻如天之善变,朝时晴,夕时阴,稍有不慎,人头落地,举家牵连,非务实者,岂能游刃于大争之世。”
韦庄极力赞赏魏斈,陪审官都是无奈。
韦庄又说道:“诸公再看这句:国者,万民邦也!能安民者,可为天下储君也。斈不忠,大不敬,奈何李唐命数已竭,非为人君之独选。是何等聪明睿智。洞悉天下趋势,择明主而济世于苍生,比之那些旧朝遗老,愚忠之人,心胸高出不知许多。这才是堪为节度使重用的人才。”
……
节度使和韦庄意见不同,陪审官夹在中间,甚难处置。
话说,节度使取才用官甚为谨慎,处理完黔州公务,也来到别院,看看才子排名是何情况。
节度使见韦庄与陪审管仍在争执,他信手一览魏斈文章,面上一笑,挥手屏退众人,与韦庄单独讨论这状元之选。
节度使笑道:“韦公,士子选拔,关乎一州安稳,欧阳氏乃我黔州望族,不拢其心,有害无益。”
韦庄回道:“大人,披甲能征战,朝服可治国。看事明白,断事果决,当属雄才,老夫岂能不知大人心思,然而此文选用,已非单纯一州之事。”
节度使笑道:“韦公谬赞,若论雄才,鄙人不及蜀王远矣。”
韦庄说道:“欧阳氏不可怠慢,大人可予榜眼之誉,授以高官而慰其族心。我观魏斈文章,其心向蜀,对黔蜀两家结盟大事,甚有帮助。我主若能见大人用亲蜀之人为状元郎,亦能明白黔州诚意。”
节度使为难的说道:“关于黔蜀来往,魏斈的确是最佳人选,奈何其文政见露骨,毫无隐晦。若点其为状元,朝廷则视我黔州为叛逆,梁王视我为仇敌,届时,我黔州沦为众矢之的,再无退路。”
韦庄老练,早就猜到节度使难处,心中早就谋划好了,他笑道:“得一堪用贤才,胜于军粮万担。魏斈原文直抨李唐,莫说节度使为难,蜀王亦是不敢犯禁,他的原文,无论黔州还是益州,都不可让它公诸于世。老夫有一主意可解两难?”
节度使说道:“望韦公赐教!”
韦庄说道:“魏斈原文交由老夫亲自呈交主公面前,老夫为他代笔,重写一文,作为状元呈世之作,大人觉得如何?”
文人代笔,天下奇谈,韦庄贵为文坛泰斗,不惜名节,也要促成魏斈夺魁之事。
节度使先是一愣,而后知韦庄势在必行,赞道:“韦公,一心为蜀,甘愿犯此文人大忌,我还能有何话可说,这事全按韦公意思办,点魏斈为头名状元。后日大摆才子宴,我们静观其品行。”
节度使同意了魏斈当状元,便是向蜀王表明了黔州心意,韦庄使命成了一半,大喜道:“好、好、好,黔蜀结盟,指日可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