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廉正、苏公等人来到城门口,李廉正再三嘱咐苏公,万事须小心谨慎。苏公点头,也这般言语。回东坡雪堂途中,苏仁瞻前顾后,甚是小心。至东坡下,苏仁方才问及遭袭之事,愤愤道:“那王洞季果然凶狠歹毒,竟然要害我性命,意欲灭口。”苏公叹道:“只因我等知晓了他等阴私,又不肯受他贿赂,于是便招惹来杀身之祸。”
苏仁思忖道:“不曾想徐大人竟是这等人?自他往日其言行举止来看,也不是心狠手毒之辈。老爷自来黄州,他甚为关照,今日又怎会害老爷呢?”
苏公捋须叹道:“你所言甚是,我与徐大受相处一年余,道他冰壸秋月、孚尹明达,是个正人君子,不想竟这般神机鬼械。不过此是依常理而言。这世间,凡人或事,与他无关紧要,便无冲突,也难见其本性。但有紧要之事,有关自身之利者,便是亲兄弟也刀棍相见、拳脚相加,有那为一文钱残害性命者,也有为几句恼话杀人者,皆不可用常理推测。”苏仁点点头,叹道:“徐大人与老爷无有紧要干系,故而敬重老爷。但老爷若坏他好事,危及他前程性命,情形就不同了。早知如此,我等何必来搅这趟混水。”(作者注:徐君猷,名大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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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淡然一笑,道:“万事万物,上苍皆有定数,由不得你我。既如此,我等又何不坦然面对呢?”
是夜,苏公吩咐苏仁、苏迈小心谨慎,以防歹人来偷袭。苏仁精神抖擞,早将自己得意兵刃分水娥眉刺取将出来,细细摩擦数遍,又准备些暗器。待到夜间,苏仁隐身高处,暗中察看四方动静,守候了一夜,未见丝毫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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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仁心中不免失望,好生等贼竟又不来,莫非是多疑不成?那伙杀手气势汹汹,出手狠毒,分明是要将李大人、老爷置于死地,若延误时机,阴谋便已散布,再行杀人灭口已无益处了。但为何夜间未曾到来?莫非他等只是给李大人、老爷一个教训,让他等知难而退、知有些不能言的话语不要说?
次日一早,苏公起来。苏仁只道夜间甚是平静,只是有满腹疑惑。苏公笑道:“他既不来,我等便去。”苏仁奇道:“我等去哪里?”苏公道:“自是去府衙,好生会会徐大人。”苏仁一愣,忧心道:“若徐大人果真暗怀诡计,我等此去岂非羊入虎口?”
苏公淡然一笑,道:“他等夜间不曾来杀我,白日府衙内又怎会下手?”苏仁思忖道:“恐他使些卑鄙下流手段,譬如暗中下毒。”苏公点点头,道:“我等小心便是。”苏仁惶恐不安,只得取了兵刃,随身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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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出了东坡雪堂,往府城而去。一路无话,主仆二人到得黄州府衙门前,正遇着兵马统制马踏月。苏公上前施礼,马踏月急忙回礼,问道:“苏大人莫非是想见徐大人?”苏公点点头。马踏月摇头道:“徐大人病了,谢绝见客。踏月适才求见未果,只得回去了。”遂与苏公拱手道别。
苏公心中疑惑,却不死心,来见门吏,先施一礼,问道:“徐大人可在府上?”那门吏识得苏公,忙回礼道:“原来是苏大人,我家大人昨夜染病,现正在歇息,一早便吩咐下来,今日概不见客。苏大人且请回去吧。”苏公道:“苏某此来,因着城北河无头尸案有所发现,烦劳通禀一声。徐大人若果真不见,也就罢了。”门吏知苏公与徐君猷交情甚厚,思忖片刻道:“既如此,苏大人且稍候,容小的前去通禀。”苏公客气道:“有劳了。”
那门吏转身去了。苏仁低声道:“他怎的无端生起病来?或是搪塞之词,以此拒见老爷。”苏公拈须思忖,心中暗道:如此看来,徐君猷果真难脱干系,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苏公转念一想:若果真如苏仁所言,以此拒见,又怎生入府?正思索间,那门吏流水跑来,道:“我家老爷请苏大人后堂相见。”苏公点头,暗道:他若拒绝见我,心中必定有鬼!此番见我,似合乎情理,反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苏公随门吏入了府衙,依廊而行,至后堂,堂门前有家人来迎,道:“老爷身体不适,请苏大人内室叙话。”苏公点点头,环视四下,觉得一侧厢房内隐约有声响,似是藏着人,心中暗道:徐君猷果然早有准备!
那家人引苏公绕过屏风,入得书房,而后掀帘入得内室,苏仁留在门外。苏公来府衙多次,但从未入过内室,此番得以入室,却见室内颇为简陋,一张床,临窗一张案桌,上有笔筒、镇纸并卷册;室中有一张小方桌并四把竹椅,上有茶壶并茶碗;临左墙是一个双门雕花木柜。
苏公入得室来,却见床前一侧站立两人,其中一人是徐君猷妾弟刘水,另一人是夫人刘氏,那刘氏手中端着药碗,碗中有瓷勺,显然是刚刚喂过药。床上半躺着一人,覆着一条被褥,面容憔悴,正是徐君猷。
苏公急忙上前,轻声道:“徐大人。”徐君猷正眯着眼睛,闻听呼唤,睁开眼来,稍稍偏头,望着苏公,脸上露出一丝吃力的笑容,道:“苏兄来了。”那厢刘水搬来一把竹椅,放置床边。
苏公坐下,问道:“不知徐兄得何急症?”徐君猷喘着粗气,道:“大受也不知。昨夜饭后,忽觉胸心绞痛,而后大汗淋漓,全身乏力。”苏公关切问道:“可曾请郎中来看。”徐君猷点点头,轻轻叹息一声,有气无力道:“郎中已来看过,并开了药方,大受方才刚服过药。”苏公点点头,心中暗道:平日他与我言语时,用的是‘我’、或‘徐某’、或‘君猷’,甚少用‘大受’今日怎的自称起“大受”了?
苏公又问道:“却不知徐大人所患甚病?”徐君猷叹道:“郎中道是风寒所致,大受却疑心是绝症。”苏公一惊,问道:“绝症?”遂把眼望夫人,问道:“可是如此?”那夫人满脸伤悲之情,几将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