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廉正焉肯死心,兀自探头张望,欲看个究竟。那厢记账先生见状,甚是恼怒,喝道:“你这撮鸟,叫你滚开,兀自在此鬼祟。”李廉正身为提举常平盐茶司,何尝受过如此怨气,怒道:“怎生看不得?我偏要看他则个。”那记账先生怒道:“你这厮叵耐不想活了?”霍的站立起来,冲将上前,右手一把揪住李廉正衣裳。那厢苏仁见势不妙,早冲上前来,抓住那厮手腕,反手一拧,痛得那厮哇哇大叫,松手放了李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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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廉正惊魂未定,稍稍整理衣裳。苏仁松手放了那厮,那厮左手托右手,龇牙咧嘴,恶狠狠叫嚷着。俄而,自院内冲出两条大汉,满面横肉,气势汹汹。当先一条大汗手中兀自拿着一把酒壶,满嘴酒气,凶道:“何人敢在此撒野?”那记账先生满脸怒气,手指李廉正。那凶汉冲上前来,怒道:“你等是什么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恁的不知死活。”
苏仁立在前方,施礼道:“我等是过路人,只想讨碗水喝,并无他意。”那凶汉一愣,那记账先生连忙道:“三爷休听他言,这厮适才打了我。”那三爷挥手将酒壶掷向苏仁,口中恶道:“且吃老子三拳。”苏仁眼急身快,躲过酒壶,顺势抓住那三爷手腕,反手一推。那三爷站立不住,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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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廉正见得,忍不住高声叫好。另一个大汉见得,抡起拳头,冲上前来帮忙。那记账先生急忙搀扶起三爷。苏公立于一旁,静观其变。一旁又有五六个肩夫远远观战,见三爷倒地,脸上似有窃喜神色。苏公见得,移步过去,借机问道:“这些人怎的如此凶恶?”一名老年肩夫低声道:“你等招惹不起,快快脱身去吧。若有迟疑,教他等拿了,定吃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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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故作惶恐,低声问道:“却不知他等是甚人物?”那老年肩夫低声答道:“他等乃是刘爷手下,你等怎生招惹得起?”苏公闻听,不由一愣,低声问道:“不知是哪个刘爷?”那老年肩夫瞥了苏公一眼,低声道:“还有谁人?便是刘水。”苏公又低声追问道:“不知是哪个刘水?”那老年肩夫轻声叹道:“你连刘水爷都不知道,难怪敢在次造次。我劝你们快快逃走的好。”
自苏公从湖州押解至京城入狱之后,苏仁久不曾施展拳脚,早已技痒,今日得了机会,不免兴致昂然,怎会三拳两脚打倒对手,却欲学那猫玩耗子般好好耍弄一番。两个恶汉平日何尝吃过如此大亏,恼羞成怒,咬牙切齿,欲将苏仁置于死地,几番回合,知晓苏仁手段,心中胆怯,皆不敢近前,若退后逃走,又教旁人嗤笑,正是进不是,退也不是。那记账先生见状,暗中溜走,直奔茶酒楼而去。不多时便搬来了救兵,三个彪形大汗手持长棍短刀急急赶来,其后又紧跟着单瘦先生及一伙人。
李廉正见对方人多势众,深恐苏仁吃亏,连呼快跑。单瘦先生近得前来,看见了李廉正,不由一愣,急忙令众人罢手,上前施礼道:“原来是李大人,多有冒犯,恕罪恕罪。”李廉正一看那单瘦先生,诧异道:“原来是刘水爷。”苏公闻听,急忙过来,低声问李廉正道:“李大人,此是何人?”李廉正低声道:“他乃太守大人之妻弟。”
苏公闻听,恍然大悟:原来那好心的老年肩夫所言果然不错,这伙人有所恃,太守大人之妻弟;难怪李廉正这个提举常平盐茶司对黄州盐业束手无策,只因这一切与府衙有着某种干系,也就是说,太守徐君猷便是隐在幕后之人!
那刘水狠狠叱责记账先生,记账先生垂头丧气,吱吱唔唔,似有冤屈。李廉正脸色铁青,问道:“刘爷在此做甚?莫非也做起了食盐买卖?”刘水尴尬笑道:“李大人,且容我细禀。此处乃是商贾王洞季老爷的货仓,只因平日里常有些泼皮无赖来此捣乱,又有窃贼偷盗,王洞季老爷便请了我来守护。不想下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李大人。”
李廉正眯着眼睛,冷笑一声,道:“莫非我等似是泼皮无赖、小偷窃贼不成?”刘水忙陪笑道:“李大人,此确是误会,万望李大人海涵。”李廉正淡然道:“刘爷,且引我等到院中一遭。”刘水唯喏,遂引李廉正、苏公等入得院来。
绕过影壁,穿过庭院,李廉正、苏公等来到库房中,但见满屋麻袋,如小山包一般,地上兀自散落些白花花的物什,苏仁低身察看,轻声道:“老爷,乃是盐巴。”苏公微微点头。李廉正令人解开一麻袋绳索,敞开口子一看,果是盐粒。苏公近得前去,伸手抓过一把盐,低头一看,竟是粒子粗盐。
李廉正冷笑一声,又转入一间大房中,却见十余人正忙碌着,将一些盐混拌入另一堆盐中,然后有人铲着装袋。李廉正、苏公上前察看,恍然大悟:原来他等是将粗盐混入到细盐中,而所用的盐袋分明是官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