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追问道：“莫非甚么？”欧阳飞絮满目疑惑，幽然叹息道：“莫非窃贼是他？”苏公拈须思忖，道：“如此说来，齐先生确实难脱干系。”欧阳飞絮摇摇头，喃喃道：“齐先生是正人君子，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绝非是他，绝非是他。”苏公淡然道：“财帛动人心！三五两银子，也许身端心正，但三五百银子，则未免不动贪心。”
欧阳飞絮迟疑道：“齐先生是午时来得，与飞絮言语了半个时辰，便告辞离去。昨夜，飞絮兀自在书房中读书，约莫亥牌时分方回房歇息。如此推想，那窃贼行窃端在亥牌时分之后。”苏公淡然道：“或是齐先生见财起心，待到深夜，潜入你家中，伺机行窃；也可能是他雇人前来。”
欧阳飞絮苦笑道：“飞絮与齐先生是多年好友，若说他图谋此玉，飞絮绝然不信。”苏公淡然道：“除却齐礼信，可有他人可疑？”欧阳飞絮摇摇头，思忖道：“除了齐先生，这两日没有其他客人来访。”一侧那随从低声道：“昨日，贾爷岂非来得书房外。”欧阳飞絮一愣，瞪了那随从一眼，那随从急忙垂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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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看那随从，约莫二十五六岁，眉清目秀，满目惶恐，不由淡然笑道：“你这小厮，唤作何名？”那随从斜眼望欧阳飞絮，不敢多言。欧阳飞絮愠道：“苏大人问你，还不快些答来？”那随从唯喏，俯首道：“回大人，小人归我柔。”苏公笑道：“归姓甚少。传说此姓源于姬姓，是黄帝后裔，世守归藏国，也就是今秭归一带，后去藏字，余下归字，便成一姓。又有《左传》上说：胡子国，姓归，为楚所灭，后以为氏。”那归我柔眨巴双眼，茫然如坠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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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飞絮忙道：“大人博物洽闻、道山学海，非我等可及。这厮是临江书院刘冰谷先生极力举荐，飞絮见他手脚利索、头脑聪明，便收下做了伙计。”苏公点点头，笑道：“适才所言贾爷是何许人？”欧阳飞絮道：“是飞絮的妾弟，唤作贾昙。”
苏公问归我柔道：“他昨日来得府上？有何可疑行径？”归我柔吱吱唔唔，不敢言语，欧阳飞絮令他如实道来。归我柔道：“昨日，正是老爷与齐先生言谈时，小人见得贾爷往书房斋，想必是去见老爷。”欧阳飞絮叹道：“这厮又来寻我借钱。”苏公疑道：“借钱？”欧阳飞絮点点头，叹道：“这厮不务正业，整日与一干泼皮厮混博钱，输多赢少，每每来求我周济，无奈何，每每与他二三两银子。”
苏公拈须思忖道：“欧阳掌柜方才言，齐先生来时，是午牌时分，言语了半个时辰。而贾昙来时，也是午牌时分，却不知谁先谁后？”欧阳飞絮道：“齐先生先来，约莫一盏茶工夫，贾昙便来了。”苏公淡然道：“如此说来，那贾昙也见得那梅花血玉？”欧阳飞絮点点头，道：“他来时，飞絮正拿着那玉与齐先生鉴赏。”苏公淡然道：“如此说来，这贾昙也有可疑。”欧阳飞絮迟疑道：“贾昙虽好赌，但素来敬重飞絮，想必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苏公淡然一笑，道：“万事皆有可能，尤其是那赌场、情场中人，一时忘乎所以，不定做出甚么事来。”欧阳飞絮疑惑道：“如此说来，待飞絮回去，细细盘问他一番。”苏公淡然笑道：“你如此问他，他怎会承认？”欧阳飞絮迟疑道：“如此怎生是好？苏大人若有空闲，可否能到舍下勘验一番？”
苏公笑道：“东坡自来黄州，多是空闲之时。只是勘验之事，这是官府缉盗捕快之责，东坡此去岂非越俎代庖？”欧阳飞絮摇头道：“这等事情，不便惊动官府，以免招惹闲言风语。大人此去，也不过是帮飞絮察看而已，不是缉盗追赃。”苏公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于是令苏仁收了农具，又回雪堂换了件衣裳，别了夫人，唤上苏仁，与欧阳飞絮主仆往黄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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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到得城南蚕丝街欧阳家宅，欧阳飞絮引苏公直奔后院书房，到了书房廊下，苏公环视四下，但见得院内数株桃树，依院墙是一处花坛，植有花草。苏公下了石阶，四下察看，不曾见得可疑痕迹，复又回至廊下，察看书房窗格，忽见得左侧窗纸破了一个小洞，急忙近得窗格前。欧阳飞絮、苏仁急忙凑上前来。苏公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那窗格纸洞。欧阳飞絮惊诧不已。
苏公将左眼凑了过去，贴着纸洞，张望书房内，而后退后一步，道：“欧阳掌柜且来一看。”欧阳飞絮凑眼上去，张望室内，正望见书房那桌案方位，而后退身望着苏公，思忖道：“昨夜那窃贼曾在这里张望窥探？”
苏公点点头，道：“自窗纸偷窥洞眼推测，那厮身长六尺八寸以上，是个男子。想必那时刻，欧阳掌柜兀自在书房之中。”欧阳飞絮惊诧道：“不想那厮早已潜伏在这里了。”苏公幽然道：“那厮等待欧阳掌柜回房歇息之后，便设法坏了铜锁，入得书房中，找寻那梅花血玉。一番寻觅之后，终于得手。”欧阳飞絮不由愤愤然，愠道：“这厮好生可恶。”
苏公淡然道：“却不知那铜锁可在？”欧阳飞絮点头道：“便在我书房内。”苏公点点头，近得书房门边，看那两扇门的锁搭，而后推门入得书房，环视四下，那书房依墙是书架，上下垒着五层书籍，房中有一张木桌并四把木椅，另一侧有一个木柜，木柜一侧有一张桌案，桌案上累着书卷，又有文房四宝及镇纸。苏公疑惑道：“庭欧阳掌柜说，那时刻室内一片狼籍，地上颇多书卷？”欧阳飞絮连连点头，并比划当时的情形。
苏公颇有些疑惑，喃喃道：“那厮为何将书卷抛散在地？”欧阳飞絮猜测道：“那厮寻宝心切，哪里顾及这多，他当我将宝玉藏在书卷某处，便一古脑翻将过来。”苏公又问道：“欧阳掌柜将玉放在桌案屉中？”欧阳飞絮点点头，近得桌案前，那桌案自上而下有四格木屉，欧阳飞絮拉开第三格，道：“飞絮将锦盒放在此格。”苏公皱起眉头，思忖道：“依常理推测，窃贼当先搜寻木柜并桌案屉格。可他为何在书架上找寻？”欧阳飞絮一愣，疑惑道：“或是他以为那书架中藏有值钱物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