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他们八百辈子都没用,况且他们……子子代代香火传递,你也没这个命斗下去。”他果断地扯过她的手。那双小手苍白紧绷,都是深深浅浅的瘀色,指节分明,僵硬得脆弱。那怎么会是一个才八岁的女童的手?r
“你说的和看破红尘似的。”她满脸地不以为然,然后又不经意地扭过头去看那依然紧闭的宅门。r
“盈。”他轻轻地说,温软的指腹在她的右手掌心里比划。r
“我的名字?”她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惊诧和喜悦,“真好啊!”r
他点头,“觉得好就要叫哥哥……叫两声听听!”r
盈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你果然是个痞子,我不要叫。”r
净澈的眼角微微地上扬,“是啊,小乞丐。老子就是这样,连乞丐也欺负。谁要让老子生气,老子就让他活不痛快!”r
他突然骂出一堆脏话,着实把她吓了一跳。r
“老子认你做妹妹,你点不点头?”r
“不点头就要你命!”r
天,她真的要吓哭了,只得胡乱点头。r
净澈慢慢地又恢复常态,露出习已为惯的神色:“你果然怕了,真是没骨气。”r
见他只是在开玩笑,盈也大胆顶了一句:“我还只是个孩子。”r
“盟主城从不接受这个借口。”净澈微微侧目,仰着头看那李宅的牌匾,竟觉岁月仓皇。r
她也木讷,陷入了沉思。r
片刻,他打断沉默:“你别去求李家的,我来帮你。”r
“赃款?”r
他纠正道:“是善款。”r
末了还补充一句:“帮了你就得叫哥哥。”r
“那……好。”r
“怎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r
“对。”r
“刻薄的孩子。”r
“无赖的痞子。”r
……r
米商李家的宅前在一大一小的身影远去后,终于回归了一片寂静。r
须臾,门内传出一个低哑的老声:“柱子,开门。”r
那个瘦高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然后一阵门闩拿下的悉索声,那道红木双叶门中于缓缓地拉开,露出一个迟暮的佝偻身影。r
身影说道:“柱子,我怎么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r
瘦高的男人也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却说出另一番话:“怕是老爷听错了……这附近倒是常有清水镇的痞子闹腾……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回不来了……”r
身影也自嘲地点了点头:“是……回不来了……什么都回不来了……”r
门又被重重地关上。r
开始落雨了,淅淅沥沥的一片,却不大不小,闷极。r
望城客栈。r
哒——r
轻轻地一声。瓦檐下淌着银针似的雨,别致的墨色油纸伞被一双白皙的手指掂着合上。他一脚跨入客栈的大门,暗底银纹的衣袂轻轻扬起,在风中蜷着波浪发出清脆的两声。再看那约莫八岁的少年,已然有了俊美的轮廓,却白皙如玉,眸色碧岚,不似中原的长相。r
店内的伙计也顾不得招呼其他客人,只愣愣地盯了少年一瞬。少年的五官没有一丝弧度,是如远山一线的漠然,散发着凛冽的气场。r
“小二,来两碟清炒小酱干!”r
“差矣差矣,吾辈的青江菜如何未至?”r
……r
“就来就来——”伙计急忙收回目光,兜转于各桌之前。他一边走还忍不住回头瞄上两眼,可门口还有什么少年,只有客栈外的岚风在瑟瑟作响,不经意有寒意侵入骨髓。r
暗步上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摆好了伞,便听见香拍门的声音。r
他不紧不慢地踱起步子,三四米的距离他却走了十几步。门吱呀吱呀地悠悠打开,露出香愤怒的俏脸。r
他没看她,只径自回头到桌前坐下。r
香气呼呼地冲进来在他身旁坐下,轻轻地骂了句:“死小子。”r
她坐定以后,原本清淡的空气便渐渐地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百草花香。r
“老头呢?怎么又不见他?”r
暗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瓷壶,答道:“你若倒了茶水来,就告诉你。”r
“呸!”香不雅地啐了一口,“死小子你得寸进尺哦!”r
他竖了一根指头在她面前。扬了扬眉毛,仿佛在说:一句话,你干不干。r
香狠狠地从他面前夺过瓷壶,低低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暗低了头,一时间陷入了千丝万缕的头绪中去。r
不一会儿,香还真沏了茶水来。她的心情此时又好了些,坐下来好脾气地说:“是濃湖,我记得你最爱这种。”r
他不说话,只点头应允她的话,然后依照承诺告诉她:“是老头找到我的。他说有事,没说是什么事。留下了银子,让我们安分些,一日后他必将回来一趟,可能还会出去几日。”r
“死老头!”香愤愤地咒了一句。“你是女孩子。”他启口,只一句话。r
香白他一眼,“我就这样了……老头到底干嘛去?他从不亲自动手的,真是稀奇。”r
暗侧首看她,“你未必猜不出。大概是第三个人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