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两年一直被领导打压,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一大队大队长,被闲置了,队里的精干,陆续被抽调到其它大队,给他补充的要么是新人,要么是警界老油条。新人还好一些,虽然经验少,毕竟好管理,怎么约束怎么来,这些老油条就难对付了,各自手下都有一批特情,但凡有行动,老油条们出于个人私利目的,把信息透漏给特情,特情又将信息透露给自己的兄弟,兄弟又透漏给自己的兄弟,往往他们还没出发,行动方案已经彻底暴漏了。r
这样一来,业绩越来越差,领导的批评声,也就越来越多了。杜峰最恨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领导给自己穿小鞋,但是自己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人来帮自己。两年的压制,他痛苦过,愤怒过,抑郁过,但这些都没用,只要你不想被人踢出局,就必须按照规则出牌。终于,他开始向规则低头,向领导示弱。很快的,他发现“示弱”是个好东西,能示弱,会示弱,擅于示弱,是生存的法宝。他将“示弱”这个法宝运用在每个人的身上,效果很快显现。那些以前不搭理他的同事,开始主动跟他打招呼了,以前跟他不愿意深处的同事,私下聚会时,居然也会给他打电话,被孤立的杜峰,极度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青睐”,对同事礼貌周到,殷勤有加,隔三岔五,很有眼色的弄点水果等小东西,小恩小惠同事们,博个好印象。领导对他的批评明显少了,见面也会点点头,只是笑脸给的很少。r
杜峰急需要翻身的机会,这个机会领导不会给,只能自己创造。杜峰曾向文所长大倒内心的苦水,没想到,他的这一番悲苦倾诉,真给自己换回来个机会。r
茶馆一隅,杜峰望着空无一人的茶馆大厅,听完文所长的计划,又看了看记者胡爱国,胡记者双眼冒光,神情有些兴奋,点了点头。杜峰说,分头准备,天亮就扬眉吐气。r
杜峰带队破门而入的时候,付前伟正在卧室里和可心玩的火热,只见可心上身穿着黑皮马甲,下身穿着皮三角裤衩,两块大臀白花花的崩在三角裤外面,渔网丝袜连在三角裤腰际,手里提着一跟皮鞭,杵在卧室,看着神兵天降的警察们,呆若木鸡的……r
付前伟也惊呆了,忘了挣扎,彼时他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两只手被绑在床头上。绑住手的是红色尼龙绳,还是水手结,凭花样,就知道下手打结的人肯定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事后,杜峰告诉文所长,说他特意留意了一眼可欣,实在觉的她有没什么特别。文所长哈哈大笑,说你杜峰不解风情,女人是拿来用的,不是看的。r
付前伟回过神来,大叫:误会啦,你们搞错了,我是警察。r
杜峰跳到床上,扬手抽了付前伟一个巴掌,提醒他说:住嘴,别再丢人了。r
镁光灯闪了下,这张照片被定格。一个小时后,这张照片出现在某知名网站帖子上,被网友疯狂转载,帖子的题目是:贩毒警官**欲他人妻,有图有真相。不过,杜峰跳上床,抽付前伟巴掌时说的那句话,被人改成了:你真给警察丢脸!顿时,整个帖子充满了正能量。r
上午十一点,这个帖子被网站删除,网民宛如尿急的狮子,无从翘腿摆柳,一股脑的将怨气撒给了网站,气焰十分嚣张,对网站掀起了新一轮的口诛笔伐。永安市公安局早就沸腾了,顽固派民警认为年轻人信仰不够坚定,容易腐化堕落,为之心痛;新锐派警察认为付前伟只是运气不好,很多事,大家都在做,却不是人人都出事;富有政治经验的警察,埋怨付前伟太不小心,平时不修功课,临时抱佛脚,没选准领袖队伍,没给自己找好保护伞……更多的人认为,这是内部斗争的结果;还有个别警察认为他活该。r
据说,在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永安市的一把手,拍着桌子,指着政法委书记的鼻子骂了娘,一语道破了玄机,让众人惊悚不已,感慨市委书记洞察世事、练达人情的能力绝非常人能及,市委书记质问政法委书记:请你告诉我,在这样一个先进的集体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人和事?我想,你我都明白,这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必然,是对法律的默然,和对职业操守无视造成的必然结果,这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这更是群体价值观扭曲带来的可怕影响,这是司法监督不力……r
市长石文秋表态,此事要快办、严办,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政法委书记亲自带队到市公安局督办此案。次日早,《永安日报》作为官方报纸,对这件事公开表态,已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三天后,《永安日报》进行了正面报道,风格与网络截然不同,称此案系在市委书记及市长正确指挥下,公安干警通过长期地,艰苦卓绝地隐秘调查,在反腐工作上取得的一次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成功,充分显示了我市委、市政府反腐的决心……r
文所长吩咐高子良,找了二十多人,弄了十面锦旗,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将锦旗送到市公安局缉毒支队第一大队办公室,其中一面锦旗上如此写着八个字:国家卫士、正义先锋。杜峰这次很会做人,见胡爱国带着摄像机来采访自己,赶紧把胡爱国带到支队长办公室,支队长一脸严肃,神情肃杀的面对摄像机说:我们做了大量调查工作……r
人生多像一场戏?不虚伪一些,你怎么能活得下去?r
那天晚上,杜峰把付前伟弄到缉毒大队后,付前伟直接被关进了铁栅栏,待遇还算不错,是个单间。起初杜峰还有意回避付前伟,结果架不住付前伟在铁栅栏里大呼小叫,问候杜峰上下八辈祖宗,说大家都是警察,你能把我怎么样呀,谁的屁股都不干净,你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气的杜峰一拳头打在墙上,说:“他妈的,给老子铐起来,吊着。”r
文所长和高子良去看过付前伟。文所长和付前伟两人四目相对,好半天,谁都没有说话。好半天,文所长才慢慢悠悠的说:“你呀,何必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付前伟冷笑一声,把头拧到一边,文所长转身走了,只听到身后传来付前伟的吼叫声:“文哥……文哥,我没想对你这么狠……我只是……只是想教训你一下……文哥……文哥……我****妈……。”r
付前伟深谙审讯之道,往往缉毒民警刚一开口,付前伟就说老子知道你们的思路,不就是……。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也没个结果,人人都困得直打盹。杜峰一脸杀气,双眼布满血丝,骂付前伟道:“你他妈的也配当警察,太他妈不是人了,你怎么能对战友下得了这种黑手?”付前伟并不把杜峰放在眼里,极度鄙夷的白了一眼杜峰,冷哼一声,说:“滚一边去,懒得理你。”r
杜峰无奈的笑了,摇了摇头,咬着牙,凑到付前伟耳边,轻声说,我要是连你都拿不下,以后还怎么抓毒贩?付前伟提醒杜峰,这样对你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杜峰笑呵呵的说:“好处是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对我一定没坏处。”付前伟听了,仰头面向天花板,眼里噙满泪水,咬了咬牙,冲杜峰脸上吐了口痰,不屑的瞟了一眼付前伟,问:“你真他妈的卑鄙……想用什么手段对付我?灌辣椒水?喝尿?吃屎?洗冷水澡?”杜峰擦了脸上的痰,说那就按你说的,都来一遍。r
付前伟的案子,能在社会上引起民众的强烈不满,和可欣的老公不断上访有很大关系,后来付前伟在看守所里被人殴打成致残,据说正是拜可欣老公所赐。半年后,付前伟就从看守所出来了,这些年,一直坐在轮椅里,左半身麻痹,嘴里不停流哈喇子,脑袋时而左右摇摆,跟拨浪鼓似的。他的妻子对他倒是不离不弃,一直在身边伺候他,生活日渐艰辛。高子良经常去看望这个昔日的领导,送钱送物,贴补老师家用。有时候,也会安静的陪付前伟坐一会儿,他沉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付前伟嘴里流着哈喇子,头不停地摇摆,看着高子良,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始终说不出口。r
据说,可欣的老公一开始并没有离婚,不离婚的目的,是要折磨可欣。早上起床,拉起可欣的头发,一顿暴打,晚上喝酒回来,又是一通暴打,有时候,带女人回来过夜,要可欣跪在地上,看他们在床上玩……。可欣都挺住了,从来没有哭过。直到有一次,听说付前伟在看守所里自杀未遂,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付前伟出来后,她隔三岔五的,偷偷来看付前伟。付前伟的妻子,早就知道可欣这个人的存在,也曾恨透了这个抢自己老公的女人,可是,看到可欣现在的样子,实在恨不起来。后来,可欣的老公连报复可欣的兴趣都没了,两人离了婚。也许是良心发现,老公给了她五十万,让她自己想办法讨生活。可欣用这笔钱,在服装城租了门面,继续做服装生意,后来赶上房地产行业形势好,她贷款买商铺,完了又倒手卖出去,现在已是千万富婆。她没有再婚,她说有男人和没男人都是一样的,女人只能靠自己。r
杜峰被宣判以后,文所长摆了一桌酒宴,酬谢杜峰。席上给杜峰拿了十万块钱,表示心意。杜峰却推脱不要,说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吧。散场后,高子良开车送文所长回家,文所长笑着说,一个人,帮了你大忙,却不收你的馈赠,说明这个人有野心,有野心,又不贪财的人,不好控制,非常危险呀。r
付前伟被干掉了,不但没有使罗永成和王大同等人心有余悸,反而激起了他们反抗的决心——横竖已经得罪了,索性得罪到底,检举揭发信发了又发,却迟迟不见上面调查文所长,为了造大声势,王大同派王小明伙同一批社会闲散人员,花钱请了一些当地农民,堵住派出所的大门,挂一条白色横幅,上面写:无良警察,草菅人命,还我公道。r
这是一起1995年盛夏,和文所长有关的人命案。当时文所长还是刑事治安组组长。进入90年代以后,适时,正是传统思想和新潮思想摩擦最为火烈的时候,对于“性”这种人人都在做,各个都不说的隐晦活动,逐渐从夜深人静走向了光天化日,从闭门关窗厚度床前炕头,走上了田间地头,花前树下,从“一对一”的定向无偿服务,走向了“一对若干”的有偿服务,“性”产业不断发展壮大,组织上为遏制这一毒瘤,全国各地警方每年都会掀起数次的扫黄专项斗争,打击日益猖獗的卖**嫖娼活动,保卫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发育不走样,不畸形。r
扫黄斗争不限于卖**嫖娼,看黄碟也别列入突击检查的重点项目,然而,对于要不要打击发生在居民卧室里的**活动,法律法规并没有具体的说法。公安部从80年代开始就强调对于犯罪嫌疑人不能游街示众,不能挂牌子,《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五条第二、三款分别规定:“实施治安管理处罚,应当公开、公正,尊重和保障人权,保护公民的人格尊严。办理治安案件应当坚持教育与处罚相结合的原则。对于这一原则,警界被认为很难起到从严从重的处理,杜绝黄色文化泛滥目的,其威慑性也有所不足,因此常常靠一些土办法“济制度之穷”——“经济性执法”由此产生。r
文所负责辖区内刑事治安工作,适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永安市人民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政治活动影响中换过来脑筋,人民普遍老实本分,诚实可靠。刑事类恶性案件很少发生,一年半载,经常处理的是谁家牛羊被人偷了,谁家又为分家,兄弟们反目成仇,持械火并之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