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良把摩托车停在一家农户院子里,跟着医务人员,急匆匆往案发中心现场跑。越往里面走,事态越严重。原来,爆炸后,引起了大火,火势趁着临建房越爬越高,又趁着风势,引燃周边临建房周围堆积的木料、纸箱等易燃垃圾和晾晒的衣物、被褥……r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平时不注意的楼层之间和楼体之间的垃圾,在这个时候,越烧越旺,成了要人命的魔鬼。临建房里都是租住户,有的一间房住一两个人,有的一间房住一家人,有的临建房里住三四个打工仔,正在这时,忽然又听见“砰——砰”的两声爆炸声,吓的人们抱住了头纷纷向外跑,胆子大的站在原地,一边看一边骂:TM的,房子里面都放啥东西呀……r
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跑到路边,手里端着一个洗脸盆,浑身湿漉漉的,一边哭一边哀求大家:“救……命……帮帮我,救命啊。”有热心人跟他进屋子去救人,没两分钟,进去的人又都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骂:“TM的,里面有火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面“嘭”的一声响,先前的四十岁的男人裤腿着了火,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娃还在里面呢,娃还在里面呢。”r
大火已经聚满了房间的所有空间,火苗发出可怕的啸叫声,被烧然的木制家具发出滋滋的声音,竹制的桌椅偶尔发出炮竹声响,唯独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喊求救声……r
事后,经了解,这位男子在租住的院子自制“礼炮”——常见于庆典活动使用。万幸是爆炸案发的前一天,已经把所有赶制出来的礼炮卖出去了。刚才爆炸的只是剩余的一点火药。这里并不是案发现场,越往里面走,景象越惨烈。到了案发中心,视野忽然变得开阔,眼前的地上,堆满了瓦砾和水泥块——房屋被炸毁了。r
文所长手里拿着一个水盆,有些木然的站在那里,看着被炸毁的房屋,眼神空洞,神情呆痴。老民警已经哭的晕死过去了,此刻正被救护人员抬着往出走。高子良赶到文所长身边,向文所长报到,文所长点了点头,指着一片废墟,眼神空洞的对高子恋:“知道吗,这里原来是两栋楼,一栋四层,一栋五层,全毁了……”。高子良的看着一片废墟,一边寻找案发中心,一边心算爆炸的等级——至少是1500克的三硝基甲苯(TNT)。r
爆炸烟尘是有毒气体——这是高子良的第一反应。他忙拉起衣角,捂住鼻子,看了看文所长,文所长依然楞在原地,高子良有些纳闷,按说文所长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常识。高子良接过文所长手里的水盆,跟着一起打水灭火。最近的打水源头在30米外的几家农户院子,打了水走过来,人却没法靠近火源中心,只能远远的把水泼过去,眼睁睁的看着水落在和火挨不到边的地面上。有人拿着便携式灭火器灭火,面对大火,那景象宛如一个顽劣的儿童,拿着一个玩具手枪,向奥特曼宣战。r
永安市史上最令执政者尴尬,最令执政者羞愧,最令老百姓心寒的一场火灾,在各级领导干部和民众的观望下,自然熄灭。第二天的报纸上,居然奇迹的,诡异的,令人愤怒的只出现了一个短讯:昨日,我市小柳村发生一场火灾,接到灾情后,我市市委及市政府重要领导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指挥救援……。短讯里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石市长、副市长和公安局副局长王铁军、消防支队队长还有其它市政府的领导一起的合影,照片上的石市长,眼神冷峻,神情哀痛,伸出右手,翘起食指比划了一个一字,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的样子。王铁军等领导在一旁,神情凝重,表情僵硬,目光虔诚的看着市长。短文里配了这么一段文字:石市长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后,要求各单位第一时间要救人,第一任务是救人,第一目的是救人……r
高子良看到报纸的报道时,居然笑了。这就是社会的真实,可惜,很多人根本看不见。高子良忽然想起文所长告诉自己的话: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r
李志强忽然打来电话,高子良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李志强骂开了:“我操呀,他妈的报纸让人给奸了,傻逼都能看出来昨晚报社主编肯定被宣传部给危机公关了,高子良,你找找胡爱国,他肯定知道内幕,太他妈的明目张胆了,胆子大的让人匪夷所思,当现场的群众都是傻逼么?”李志强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了高子良的心坎里,听着解恨。高子良却没心情跟他聊天,因为高子良手里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r
爆炸案案发原点是老民警家的老宅子。老民警姓柳,所里人都喜欢叫他老警察,很少有人叫他的姓,因为在大家的心目中,老民警是我们小时候印象里一个人民警察应该有的形象:威武、严肃、亲切。r
老民警兄弟两人,弟弟夫妻俩都在纺织厂做工人。老民警结婚后,就搬离了老宅子,自己住在城里,老宅子留给弟弟,按照农村的风俗,宅子留给弟弟了,老人的赡养方面,弟弟就要多负责,老民警只负责每月给一定的生活费。老人百年后,老民警和弟弟联络的也不多,那时候弟弟两口子都下岗了,每次找老民警,无非是借钱之类的事情,起初,老民警有求必应,时间久了,老民警也吃不消,对弟弟也就不那么照应,两兄弟的感情也就越来越淡。城中村发展起来后,弟弟在家里搭建了房子,过起了房东的生活,日子越见富足。这时候,老民警的生活日渐艰难,就返回头找弟弟借钱,日子好起来的弟弟并没有支援哥哥,老民警不但没借到钱,反倒被弟媳奚落一通。老民警之后很少和弟弟家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