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主观把头撇向杨硕士,十分不满地:“我拈什么草?我惹什么花?”
“心虚什么?只听说过英雄救美女。啧啧,你倒艳福不浅,竟让一个女人来救命。我不是二百五,一个女孩夜里跑上几十里山路来看你,两人关系会一般?不知道你往日给过她多少个五千块,才让她今天假惺惺拿五千块钱来救你。”
“杨硕士——”邓主观大吼一声,嘴巴鼓鼓,好容易才抑制住心里的火气,“我邓主观什么样的人,你杨硕士心里最清楚。”
“我人没文化,但也知道一个道理,两个人睡同一张床上,但做的梦一定不一样。”
“我不想跟你胡扯。”
“我胡扯?我才没精神管这种丑事!我倒要感谢这个女的,她今晚不找上门来,我还真会傻乎乎连夜把这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搬到你老家去。告诉你邓主观,我现在改主意了!”
邓主观耸耸鼻子,说:“随便你。”
“哟,真洒脱!这点东西和钱你看不上眼,难道你在那女的身上还有什么私房钱?”杨硕士气恼不过,伸手便去解邓主观的皮带。邓主观闪避了一下,问:“杨硕士,你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我会鸡奸你?呸,把短裤里的存单给我掏出来!”杨硕士叫道。
06
第二天上班,邓主观看到解茹马上就问:“昨晚把潘云良留宿没有?”
解茹点点头,说:“她开始不肯留下来,说要连夜回去,我只好和司机硬拉她到宾馆。早上我去宾馆想请她吃早餐,才发现她很早就离开了。她给您写了一张纸条,还留下一小包东西,我把纸条和东西都放到了您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邓主观马上拿起纸条看了起来,上面写道:“邓常务,您好!这钱留给您用。您自己有钱也可以多掏一点,这时候花钱买平安比什么都划得来。”邓主观打开塑料袋,里面果然有几千块钱现金。解茹有点奇怪:“您借过钱给潘云良?”
邓主观无奈地:“你们女人怎么就是一个相同的思维定式?首先男人给了女人钱,过后女人才可能给男人钱?”
解茹听得糊涂,又不好问什么。她想起了什么事,又说:“明天上午,还有下午都有会,这是前几天政府常务会议定下来的,您都得去讲话。”
“我还有资格讲话吗?找个车子,把印好的材料给我通通送到纸厂打纸浆。”
解茹被噎住了,接着又建议他:“您能不能跟市长说一声,让市长安排其他领导去出席一下,反正材料都是现成的。”
邓主观嘘出一口气,才点点头。刚坐到靠背椅上,他又站了起来,说:“不对,这椅子不该我坐了。等一下我把钥匙交给你。你上午有什么急事吗?”
“我好像被关了禁闭。”
“什么——”
“我这秘书也停职了。”
“你解茹逗我开心。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也要有点心理准备。本来屁股打不疼,就是看不惯那些冷面孔。昨晚到今天我只接到两个电话,都是老同学,一个是宁红,一个是齐娜,其他人的声音都没听到。突然遭人冷落、鄙视这事实,它比受什么处分还难受。精神折磨呀。”
解茹把头一甩:“没事的。有碗饭吃就行了。”
邓主观似乎也不想把这话说下去,就征求解茹的意见:“上午没要紧的事,就陪我去看看多克同志。他也该回省里交差了吧。”
解茹说:“我现在还是你的秘书。”
见到马多克时,邓主观第一句话就是:“老弟,我来给你送行啦。”
“没那么快走。还要再待三五天吧。有些后续工作处理一下,包括形成正式的调查报告,呈报省委、省政府之前,想跟青云市委、市政府还有你本人见个面。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应该对你们负责。”马多克边说边把邓主观让进客厅,又请邓主观和解茹坐下。邓主观从沙发上边的圆桌上拿起一本书看了看,说:“这段时间您辛苦了,劳苦功高。看来您是一个书虫,下来调查还带这么多书。”
马多克说:“晚上没事,随便翻翻吧。”
“能随便翻翻,就不是一个随便人了。”
“是吧。但我看书就是随便,什么书都看。”
邓主观发觉解茹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便说:“我忘介绍了,这位是解茹,小解,这几年跟我做秘书。”
解茹起身道了一声马组长好。
马多克摆摆手说:“坐吧。见过几次面,只是没说上话。跟邓常务跑了几年,也称得上是半个常务。”
解茹说:“半个常务?顶多是个常常误事的‘常误’吧!”
邓主观几乎不愿去想什么烦心事,便笑道:“很称职。对了,青云这个地方出美女,解茹就是一个形象大使。有人说,看美女是一种保持男性活力的方法。我档案上的年龄应该大你三岁,可看上去我比你要年轻一些。原因嘛一个,我一直在美人窝生活和工作。”
马多克笑道:“你呀不错,这时候还能调侃自己。”
“邓常务平常不爱开玩笑,但昨天以来他一直在调侃自己。”解茹看到马多克随和得很,又似乎有点兴趣想听点什么,便接着说开了,“邓常务这次多多少少有些冤枉,又不是他故意想隐瞒不报死了多少人。邓常务一个老实人,吃上十个豹子胆也不敢瞒报。这几年青云市矿业秩序整顿,还有规范,邓常务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就是炸狗婆窿道,邓常务也陪着人家进窿道。人家都怕得罪老板,遭来报复,他从没畏惧过这点。哪个地方有这种常务?没半份功劳,但也含辛茹苦做了很多实事。”
邓主观轻轻咳了一声,干咳,打断解茹的话:“马组长早把这次事故调查得水落石出,实事求是作了结论,你小解别再多嘴多舌的!”
“我、我说的是实话——”
“别说了!又是一个女人。”
马多克这时候认认真真看了解茹几眼,说:“一个有个性的秘书。不过,秘书这个岗位上你还要多锻炼。”
解茹说:“我知道自己不成熟,不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也不知道哪个人面前该讲什么话。”
马多克又笑了起来:“咄咄逼人吧。很多事我跟你一样都心知肚明,但这些事就得这样办。这些话说到这里打止。这样好吧,主观,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小解,你也一起来。你不在身边,邓常务他恐怕会有点不习惯。”
“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孩子待在身边。”邓主观补了一句话。
马多克说:“大实话,但又不是实话。这十几天调查,也没听到你什么趣事。”
解茹说:“邓常务,平常注意形象哦。”
马多克说:“什么形象不形象,关键他没这个勇气!”
“你又敢让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邓主观问道。
马多克说:“丽影相随,呵呵,组织上给了这个待遇我都不去享受?”
解茹轻轻松松将了一军:“马组长高升后,看看您有没有胆量给自己配个女秘书?”
马多克说:“是吧。我得天天为自己烧高香,才可能有这福气!”
离开宾馆时,解茹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好长一段话。邓主观坐在车里等着她。司机也按喇叭催了两次,解茹才挂掉电话。坐上车时,解茹解释道:“艾吉吉打来的电话。”
邓主观哦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艾吉吉昨晚喝醉了,一个人喝醉的,朋友发现后打120,拉到急救中心抢救。菩萨保佑,她刚刚醒过来。她说,她醒过来的第一个电话就打给我。”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呢?还是一个女的!”
“又讲这话。女的又怎么啦?邓常务您这话有男女歧视嫌疑。她为您停职才喝醉的。”
这话让邓主观一惊,转过脸问:“你编故事吧,啊?”
“她当然不是你的粉丝。”
“艾吉吉喝醉酒,还能跟我扯上什么关系?”
“准确地说,艾吉吉昨晚从电视中看到您停职的新闻报道后,一个人烦闷死了,跑到酒吧喝酒,结果醉了。她觉得自己落实政策的希望又成了一个泡影。这么多年来,她唯独觉得您这次会让她如愿以偿。她一直把您当成救命稻草,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邓主观叹道:“仕途上每一个人都是稻草人,值不了几个钱。对了,你去找艾吉吉聊聊,让她把心胸放宽一些。她给过我一套个人材料,你拿去还给她,别弄丢了,也许将来还用得上。”
“我突然想起艾吉吉一句话,再多的材料,哪怕堆成了泰山,也顶不过某个大人物的一句话。”
邓主观没再搭话。
解茹两眼望着窗外,又好像看见什么,因为她不是在欣赏街景。一个商场门口搭起舞台正在进行街舞表演,场面十分精彩,已经有那么多人围观着,但这热闹场景也不挑动她的眼球一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心里叹道:你们当一个稻草人算不错,我一个小秘书还靠抓住稻草人手中的一根草来生存。接着,她想起艾吉吉,自言自语地:“我喝醉了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07
开完全市市政建设工作会议后,史不得接到宁红电话,才知道夫人从省城回来了,约他一起到香格里拉海鲜大酒楼吃饭。史不得乐呵呵说了一声遵命。接着,他好像做了一个迟疑的表情,又拨通白善的手机。他跟白善说:“对不起,改天再请你吃中饭。中午,我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饭局。没事,我的生日还不是一个寻常日子?每过一个生日,你会觉得我又老了一岁。不过,我谢谢你,又送了我那么好的生日礼物。对啦,你昨晚在舞厅里那酒也喝得太多了。我不是批评你。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舞姿之所以那么优美,纯粹是酒酿舞韵、醉造美姿。这是你白家理论。我相信,我相信,你的理论来自你舞蹈中的感悟。好啦,我不多说了。酒,还是少喝一点。一定好好排练,还有十二天省里就要比赛了。到时候我找个理由到省城给你捧场去。我说话,你还不相信?去年到杭州参赛,我不是也去了?当时找了一个理由,就是到上海谈个外资项目。这次我也会有理由的。理由都是自己编的嘛。绝对,一言为定。我当然希望你‘舞妖’能以一段‘妖舞’夺得全省冠军。”
快到中午十二点时,史不得让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到香格里拉海鲜大酒楼。这是一个广东阔佬开的酒店。宁红第一次到这里吃海鲜时,觉得它的海鲜做得地道,澳洲做的也不过如此。史不得知道夫人喜欢吃海鲜,便经常把饭局设在这里。至于今天哪个人要宴请夫人,这点他不是很关心。他知道,夫人不是一个有宴就赴的人。他还批评过宁红,说领导的夫人也该密切联系群众,跟平民百姓打成一片。但宁红就是那个性,不太爱跟平常人来来往往。
推开308包厢门,史不得只看到宁红一个人坐在包厢里面。宁红正埋头翻看一本什么时尚杂志。史不得走了进来,她也没有抬起眼睛。史不得有点奇怪:“谁请你吃饭?客人还先到?”
宁红说:“我请客。”
“你请客?我夫人要请谁?让你宴请的客人,一定是贵客!”史不得说道。
宁红撇开这个话题,突然抬头问:“昨天两个会,你没去参加吧。”
“我一贯遵照夫人指示行事!”
“你别耍嘴皮子。没调整分工前,他邓主观原来分管的事务,你一概不得去插手。慕容副省长对你的印象不错。打锣听音,他给了我一种暗示,忙他会帮的。这个关节上,你别让脑袋发热,低调一点,低调才能做上帝。上帝不说一句话,它才成了上帝。要是把舆论焦点落到你身上,明枪暗箭顷刻间就会把你射得像一只老刺猬。你太傻了!市长让你去替代他邓主观开会。你怎么不想想?只要屁股一坐到主席台上,你马上成了人家的活靶子。幸亏你晚上打电话给我。听你的口气,当时还挺开心的,好像你已经当上了常务副市长。”
“夫人息怒!”史不得坐到宁红身边,抬起右手在她肩膀上拍拍,接着把茶几上的一杯普洱茶端起,送到她手上,说,“第二天早上我打电话给市长,说自己拉了一个晚上的肚子,早上还在拉,受不了,要上医院。市长只好让其他领导去顶替了。”
宁红嘘气说道:“好险哪。否则,这趟省城我也白跑了。”
史不得四处张望地:“客人怎么还没来?”
“来了。”
“来了?在哪里?”
“正坐你夫人身边。”
史不得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地:“夫人请我吃饭?应该我请夫人吃海鲜。夫人这些天跑到省城,又为我这个男人劳累一顿。日后得到一枚军功章,起码有三分之二归你。”
宁红说:“我不稀罕烂铜破铁,你跟我这个女人长点脸就行了。今天什么日子?是你长尾巴。你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