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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警察翻了一下眼皮,趾高气扬地说:“别这样看人好吗?我认得你!我前年找过你办事,本来我会记住你的人情,但你签的意见也太模棱两可了。当时我他妈的还挺高兴,我夫人看了一眼就说,这签法还没姑奶奶放个屁响。什么请某某同志阅处。一个屁,而且不是一个响屁。你们当官的真会耍百姓,锄头葬死人,笔头埋活人。”邓主观掏出手机,说要给交警中队队长打电话。警察这才摆摆手:“我知道你屁股上还有几分余热,我不惹你,我不惹你。你这车子今天不被我扣,明天也会被人家扣掉。”看到警察扭着屁股走开,邓主观猛地把手机一合。当然,他没有想起这警察过去是不是真的找过自己。接着,他调过车头往家里方向开去。回到家里,他一头扎进被窝里。他觉得自己太累太累,已有二十几天没有回家,连身上的那把钥匙也好像生锈了。

  “喂喂喂,醒来醒来,给我醒来,你这矿老板怎么成鸵鸟了?一身脏得要命,把床单被子给我全弄脏了!”这是杨硕士的声音。邓主观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杨硕士气急败坏地站到床前。他也看出了,杨硕士肯定又进了一趟美容院。他同时发现,杨硕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种发式。从美容院出来的女人应该带回一种好心情。但杨硕士的心情全被邓主观这副样子给毁了。她继续大声嚷道:“你还好意思死回来?这不是你的狗窝!你喜欢狗吊拐就到那里去快活!听说你们矿山上挺热闹,也有发廊,还有女人。你,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邓主观懒洋洋爬起来,说:“硕士,我们可以说点别的吗?”

  “说点别的?没什么好说。我今天去美容了,漂亮了吧,好看了吧。但这不是宁紫陪我去的,也不是白仙姑接我去的。我一个人去,我也能找到‘漂亮宝贝’在哪儿;我不要谁埋单,我有钱,我自己有钱。我不稀罕什么,就稀罕人家宁红看中了一个好老公,人家老公才叫争气,连姨妹子的屁股也翘到天上去了。我还能说什么?还说别的——”

  “硕士,我这矿现在步履艰难,根本没办法给雇员开工钱了。见我没钱,他们更怕拿不到工资,原来一个月发一次,上个月他们要求我每十天发一次,现在逼着让我五天发一次,否则他们卷起铺盖走人。他们走了,我所有的投入就打了水漂儿,连水泡也没一个。”

  “他们走,我鼓掌欢送他们,再看看你一个人怎么变成一只老鼠精去打窿道!你家祖宗八代都属老鼠,你这辈子要光宗耀祖了!”

  邓主观强忍住心中怒气,朝杨硕士挤出一张笑脸。

  “嬉皮笑脸什么?别做梦,你那点如意算盘打不成!”杨硕士鼻子里冲出一口气,又说,“告诉你吧,家里有点钱,但你休想拿出半分钱去填狗吊拐那个窟窿!”

  “我借了,行吧。我立字据,我马上写。”邓主观不仅笑脸没有消失,连口气也变得软绵绵的。

  “字据要立,立下的不是你想借多少钱,立就立你每个月必须给我和孩子多少钱。讨的老婆,你肯定要养;孩子跟你姓邓,你养他长大成人,这也是天经地义。你给我立下字据,我再去请二姑家的大媳妇做个旁证。人家北京大学毕业,学过法律。我没文化,也没笨到哪里去,我知道找个比你更有文化、又能跟你们男人打官司的人做旁证!用你们有文化的人说的话来说,我就聘请一个律师,看你怎么跳得起?”

  邓主观两手垂下,头朝右侧歪歪,说:“两个字据,一起立。一起立吧。开矿本来就是为家里赚钱,我还会想其他的?”

  “你觉得自己生是这邓家人,死做邓家鬼?”

  “当然。”邓主观硬起头皮应了一声。

  “还当然?当然你一个风流鬼!”

  “你——”

  “开矿就是为了那个狐狸精!我调查清楚了,那个女人,一个下流的发廊女!她,巫山什么情挣快活钱,一个连羞耻都不要的婊子!”

  “她确确实实在休闲中心做过事。人家也要吃饭。退一万步来说,人家想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这是人家的权利。人家跟我说过,你到处打听潘云良的事,还跑到巫山情找老板,找人家的同事嘀嘀咕咕,你想搞臭人家,对吧。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但我想告诉你一句,她不是下流女子。”

  “裤裆都给你了,你当然会用这张嘴帮她说话。也算天下怪事,一个男人敢在老婆跟前帮一个下流女人说话。还说她不下流?她不下流,那下流的是你老婆!”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邓主观再次觉得自己的口才远远比不上自己老婆,焦头烂额地,“不管怎么样,既然我已经在挖矿,请你杨硕士帮我一把,让我好好闯上几年。我相信自己会让你和孩子这辈子过上好日子。”

  “你能闯出来吗?”杨硕士问道。

  “能!我今生一定会有钱!”

  “好呀,全变了,你一个人全变了!当初人家送两瓶酒来,你也疑神疑鬼,左翻右翻,看看里面有红包没有,看看有什么购物卡没有。家里这点积蓄全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还是我把人家送的两瓶酒两条烟几包土特产变卖后积蓄下来的。孩子在省城念书,你又操过多少心呢?我一个人操心,都是我操心!你变了,口口声声钱钱钱,你要那么多钱搞什么?”

  邓主观大吼一声:“我要钱搞什么?!除养活这个家,我要把韩国美容院买下来!把他交警队买下来!”

  这话惊得杨硕士猛地往后缩一下……

  18

  解茹怀揣一沓文件,推门走进马多克办公室。这时,马多克跟正对面坐着的一个女孩子说话。解茹发怔,宁紫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这时,宁紫站起身子,笑眯眯地:“美女好!”

  解茹马上反应过来了,堆出一脸笑容地:“哟,宁紫美女,找马常务汇报工作?”

  “怎么轮得到宁紫来汇报呢?”宁紫看到马多克示意了一下,便坐回椅子上说,“解秘书你给我做个证,马常务上次答应过,如果哪天晚上有空时,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我打过十几个电话,马常务不是开会,就是约人说什么事,一拖两个多月了。”

  “马常务真的很忙。否则他不会让美女失望。”

  “我知道。我姐夫也忙得颠三倒四。昨天又有一起下岗职工跑到北京上访,我姐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带上,直接赶往机场去了。幸亏还有两张机票,要不然坐飞机也得买站票。”

  解茹笑道:“有个姐夫真好,让你看到当领导的怎么忙碌。马常务,我昨天在市委党校听一位北京来的专家讲座时,人家口口声声说我们很多基层干部大多时间用于应酬,不是喝酒就是打牌,人浮于事。还说什么很多乡长是一天吃一只羊,村村都有岳母娘。这些专家跟作家一样,喜欢凭空想象来创作中国基层官场景观,弄得老百姓总觉得上面很好,下面好狠。挖社会主义墙脚的,好像就是我们基层官员!他们怎么不到县乡去调查调查呢?”

  马常务说:“你看宁紫,解茹被你挑了一下,满肚子话蹦了出来。”

  宁紫说:“解秘书有感而发。”

  解茹猛然觉得自己嘴巴大了一点,便笑道:“宁紫怜悯她姐夫,才引发我共鸣。”

  宁紫侧头跟解茹说:“解秘书,十三号晚上,我请马常务跳舞,请你作陪,行吗?马常务刚才答应了我的请求。这给我一个大面子哦。谢谢马常务,谢谢!”向马常务道过谢后,她便起身告辞走了。

  马多克摇了摇头,不知是褒还是贬地:“一个厉害婆!”

  “嘴巴过招了?”解茹翘翘嘴角。

  马多克接过解茹递上来的文件,说:“今天才一号,就被她约好了十三号晚上的事。”

  解茹奇怪地:“这会是一个特殊日子?”

  “我参加工作的纪念日。光阴似箭,都十六年了。”

  “宁紫的本事大,这种特别日子也被她搞清楚了。”

  “调查得非常准确。我个人档案上参加工作时间误写成十二日。少写了一横。后来将错就错,一直号称十二日参加工作。但接到通知时间还是十三日,当天下午跑到我工作的第一个单位轻纺公司报到,晚上参加新职工欢迎大会。没办法推测,她怎么能知道十三号才是我参加工作的正式纪念日?”

  解茹说:“恐怕误打误撞吧,她也记错了一天。”

  “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但只能作这种解释。”

  “看样子我没什么隐私可言。”

  解茹补上一句:“您是大领导嘛。”

  下午五点,解茹又被马多克叫到办公室。马多克说:“省里几位老同事今天专门来青云看我,刚刚下了高速。”

  “我让市政府接待处马上安排。”

  “用不着惊动。这是私人关系。公安局一个老乡在市郊那个什么钓鱼翁鱼馆订了包厢。嗯,上回你介绍我去吃过饭的那个店子。司机不带了,你开车吧。坐过你几次车,觉得你开的车挺稳,没有踩刹车的感觉。”

  “我是正规驾校培训出来的,又主动要求到女考官前拿到驾驶证的。”解茹把学驾车的底细露了出来。

  但马多克一时没听懂。他问:“怎么说主动要求到女考官前考证呢?”

  “在男考官前面考桩和路考,女孩子都容易过关。谁都这么说。”

  “哦,这么回事。美色,一张通行证嘛。”

  “男人怎么喜欢把女孩的美丽看成美色呢?你也一样。”

  “美色,即美丽的颜色。我是这个意思。”

  “马常务也会贫嘴。”

  “这叫贫嘴?”坐进车子后,马多克突然想起什么。他侧头跟解茹说:“宁紫顺便跟我说了一件事,听了让我吓一跳,小呙拿起我的一张照片逢人就说,这是马常务特意送给她的。怎么说成这么一回事呢?小呙是前三四个星期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一脸通红,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清她有个心愿,想从我这里要一张照片。她说,她有这方面的爱好。”

  解茹说:“她有这个爱好,不错,专门收藏领导照片。她还有一句名言,收藏领导照片比收藏古董值钱。”

  “算得上一句名言。这句话该不是她说出来的吧。”

  “马常务怎么会有这种判断?”

  “私下说句话,我有个印象,文化素质方面她一点都不高,浅得让人瞠目结舌。其他事我不提。前天下午,让她帮我查个电话号码,写了名字给她。半小时后,她又来到我的办公室。我以为她查到电话号码了,谁知道她开口问我,名字中间这一个字我不认得。其实就是一个‘韧’字吧。”

  解茹笑道:“小呙号称高中生,但没拿到毕业证。她自己也说,一捧书就头晕,一拿笔这手便软。读书时,一个学期过去了,她的书还像新的一样。还有,人家削尖脑袋也想挤进市政府办公室来工作,她倒经常嘀咕自己怎么跑到这个烦死人的地方来上班。”

  马多克侧眼看到,一辆宝马轿车忽地超车过去。他说:“哪个矿老板飙车玩儿吧。小呙怎么分配到这里工作的呢?好像一些领导对她挺关心的。”

  “能不关心她吗?”

  “听不明白。”

  “人家父亲关照过他们,肯定要知恩图报。”

  马多克噢了一声:“原来小呙的父亲也是一个大领导。”

  “不不不。一个局长罢了。她爸爸原来当过交通局局长。她爸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即便是秘密,也是公开的秘密。小呙的爸爸七八年前担任市交通局局长。后来出事了,刚刚竣工一个月的青云高等级公路出现严重的质量问题,很多路段被重车一轧就塌了下去。这可不得了呀,五六个亿的工程投下去,竟然造出一个豆腐渣工程。省里接到举报,立刻派来调查组。没过半个月,小呙的爸爸被纪委‘双规’。她爸爸被叫了进去,外面很多人立即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些蚂蚁大多又是领导。他们有的介绍过工程队,也有把亲戚朋友推荐给小呙的爸爸,反正都得到过小呙爸爸的关照。小呙的爸爸爱喝点酒,结果一喝就爱乱表态,听说有几个工程队,比如现在那个叫得很响的金光大道工程公司,当初靠借人家的证照冒名竞标。后来又没进行公开发标,议一下标就定了。小呙爸爸能不赢得那些领导皆大欢喜吗?”

  马多克有些痛心地:“真把人民币当手纸了。”

  看到十字街头红灯亮了,解茹只得停下车等候绿灯。她说:“皆大欢喜过后,就是皆大紧张。有人传言,小呙爸爸快扛不住了,说不定这两天就要竹筒倒豆子,这青云城马上要大地震了。偏偏这时意外发生了,好像是十月三日,那天还在放假,黄金周呗,看守者也放松了警惕,小呙的爸爸趁看守者吃晚饭时,他一个人被允许上卫生间,接着从卫生间小窗钻出去,再跳了下去。从七楼跳下来,下面又是水泥坪,能不摔死吗?何况他的头先落地。人家说,这小呙的爸爸喝了一辈子酒,做了一辈子糊涂事,结果这关键时刻清醒了一次,舍身保护一大批人。他一死,很多事自然不了了之。”

  马多克欷歔一阵。

  解茹再启动车时,马多克问:“小呙来政府办上班还跟她爸爸自杀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