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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惑


在一九九三年,资讯还不发达,互联网还没有深入到人们的生活当中,消息传播的速度和范围都很有限,所以许振国救人的行为虽然受到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的称赞,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人们都忙着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很快就纷纷散去,今天这件事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个热闹,至多成为他们今后不多日子里的谈资罢了。

许振国的手臂和腿部都受了伤,伤口流了不少血,上面还沾了不少土,梁桂喜去买了一瓶水来给许振国冲洗。

梁燕平时看起来很豪爽的样子,但到底还是女孩子,天生怕血,根本不敢看许振国的手臂。不过她心里对许振国的看法倒是改变了不少,原来她认为许振国不过就是个学历不高、不过长得挺好看的一个小男生而已,通过今天这件事,使她看到了许振国勇敢、乐于助人的一面。要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是极其危险的,在湍急的车流之中,没人敢不顾自己的生死贸然冲出去救人,除了许振国。

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许振国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和后背全都是冷汗,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他直到现在才感到后怕,在摔到的一瞬间,眼看着汽车朝着自己冲过来,耳中不断充斥着喇叭声和刺耳的刹车声,他甚至以为自己死定了!

梁桂喜将一瓶水递给许振国,道:“喝点儿水吧,这下吓得不轻吧?不过你小子还真有种儿!要是我肯定不敢冲出去救人,不过哥们,这事儿以后少干啊!”

许振国摆摆手没说话,接过水就是一通猛灌,心里这才稍稍平静了些。这时,婷婷爸爸抱着婷婷走了过来,他将婷婷放下后,冲着许振国就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我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女儿就……”

许振国还没说话,梁燕抢着说道:“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人怎么连孩子都看不好啊!你……”

“行了燕姐。这就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

梁桂喜也道:“姐,你少说两句吧。”

许振国又喝了口水,看了婷婷一眼,婷婷的小脸煞白,原本灵动的眼睛也显得木然,明显是吓坏了,就对婷婷爸爸道:“你也不用谢我,那个怎么说来着?婷婷这孩子和我有缘,再说能救谁都不能看着。下次再带孩子出来玩儿还是小心点儿吧。婷婷也吓坏了,你还是好好安慰安慰她吧,要不留下什么阴影就糟了。”

婷婷爸爸连连点头称是,接着掏出个鼓鼓的钱包来,将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足有三四千块,递给许振国道:“小兄弟,那啥,别的我也不说了,你救了我女儿,就等于救了我,我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个女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了了,今天我没多带,这点儿小意思你先拿着,之后我曹援朝必有重谢!”

许振国救人根本就不是为了钱,就不断的推辞,不管梁燕在后面怎么拽他的衣服,他就是不肯把钱接过来。梁燕见拽衣服不行,干脆就说道:“拿着振国,干嘛不拿啊,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人,这是你改得的,一条人命怎们也不止这点儿钱吧?”

曹援朝道:“就是就是,这钱是少了点儿,你先拿着,改天我必有重谢啊!你不拿着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哎,你这个小兄弟,再跟我推辞我可急了啊!……”

许振国还是不肯接,道:“你别听她瞎说,她说了不算!这钱我真不能接,要不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你快带着婷婷回家吧,我们也要走了!”

许振国转身就要走,曹援朝哪里肯让,连忙拦住他,两人纠缠了半天,曹援朝见许振国无论如何不肯要钱,只好道:“那行,不要钱那就给我留个电话,咱们改天再说!这次你可不能在拒绝了吧?”

许振国无奈,只好将梁桂喜家的电话留给了曹援朝,心想反正我明天就回家了,你总不能追到重城去吧?

和曹援朝父女分手后,三人终于打到了车,坐在车上,梁燕还在不停的数落许振国,说许振国傻、心眼儿太实在,进了社会之后肯定要吃亏等等。

其实梁燕倒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她只是为许振国气不公,觉得做人应该实际点儿,付出了就理所应当得到回报,许振国冒着危险救了曹援朝的女儿,曹援朝拿钱补偿是应该的,不过几千块钱,她还觉得太少呢!

许振国却没想那么多,他虽然只见过婷婷两面,却很欢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实在不忍心亲眼看到她就这么遭遇不测。而且救人之后,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很舒服、通透,似乎受到了净化,他从这件事上认为自己的品格是高尚的,这让他感到很骄傲,而拿了曹援朝的钱就会让他这种骄傲被撕碎!

“回去之后别跟人说我救人这事儿啊!”

梁桂喜嗯了一声答应,梁燕则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回到梁桂喜家时已经下午近五点了,一进门许振国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人,心里知道这一定就是梁燕和梁桂喜的父亲梁建国了,果然,梁桂喜嘿嘿笑了一声道:“爸,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梁燕则干脆扑到梁建国怀里大叫:“老爸,我想死你了!”

许振国赶忙打招呼道:“梁叔叔好。”

梁建国想起身却被梁燕压在沙发上起不来,只好笑着朝许振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拍着梁燕的头道:“你这疯丫头,快起来,这么大了还这么胡闹,让人家笑话!”

这时,老太太听到了声音从屋里出来,笑眯眯的看了许振国一眼,跟儿子说道:“建国,就是这小伙子,你看是不是不赖?比咱燕儿小三岁,年岁正好相当,‘女大三,抱金砖’嘛!……”

梁建国笑呵呵道:“不错,是不错。”

梁桂喜哈哈大笑,许振国又一次尴尬起来,梁燕则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

梁建国朝许振国招了招手道:“许振国?呵呵,桂喜经常跟我提起你,所以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却很熟悉。过来坐下,咱爷俩说说话。”

许振国大大方方的坐下,和梁建国聊了起来。许振国知道梁建国是宁边煤矿的副矿长,副矿长在许振国的心里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官儿了,本以为梁建国这么大官会是一个很有架子的人,没想到梁建国很和气,说话语速不快不慢,也很幽默,给许振国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温厚的长辈一般。

其实梁建国在家里一直都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和好父亲,他很享受家里的这种温馨的感觉,所以在家里时从来都不谈工作上的事儿。作为一个好父亲,自然想对儿子交往的同学、朋友有所了解。

两人说了些家常,梁建国又问了些许振国家里的情况,得知许振国已经买了火车票明天要走时,梁建国道:“别急着回去,就在这儿多住几天,让桂喜带你好好玩玩,等上了班,这种机会就少了。”

“不了,我已经住了好几天了,已经很麻烦阿姨了。”

梁建国一摆手道:“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添了一双筷子嘛。”

许振国犹豫了一下,道:“我,这次出来没跟家里说,只留了一张纸条,打了一个电话,估计我爸妈肯定急坏了。”

梁建国诧异的看了许振国一眼,道:“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你这个事儿做的可就不对了!”

许振国和父母的矛盾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即使梁桂喜是他的铁哥们,他也没有跟他说起过,但憋在心里久了,又迟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令许振国心里很难受。

今天和梁建国坐在一起聊天,许振国觉得梁建国相比自己的父母很明智,也很通情达理,尤其是他是当大官儿的人,一定很有见识,或许他能给自己解开这道难题。

于是许振国就将自己和父母的冲突一五一十的跟梁建国讲了一遍,最后他说道:“梁叔,你说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一个男孩子当个老师是不是没有前途?我真的不甘心每个月就拿那么一点点儿的工资,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可是我爸妈就是不理解!”

这时卫华过来叫他们去吃饭,梁建国就道:“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爷俩再聊!”

吃饭时,尽管许振国叮嘱过不说他救人的事儿,但梁燕还是把这事儿讲了出来,梁桂喜在旁边添油加醋,导致梁建国和卫华一个劲儿的夸许振国,令许振国这顿饭吃的十分难受,没等吃饱就匆匆下了饭桌。而梁建国心里对许振国的评价又高了不少。

饭后,梁建国和许振国又坐在沙发上继续前面的话题,梁建国道:“振国,你要明白一点,那就是天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你爸妈逼你当老师,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在他们心里,当老师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胜在稳定,旱涝保收,无论怎么样你每月都能有工资收入,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

你觉得男孩子当老师没前途,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我要告诉你,你错了!每个职业都有他自己的前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没有前途,不在于职业本身,在于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如果你能尽心尽力的工作,那你就能从老师当到主任、当到校长,这不是前途吗?

从现实角度讲,你毕业了,要想不当老师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你们家有门路,可以给你安排别的工作,再就是自己干做买卖,这需要本钱。你想想,这两条路你能走哪条?如果都走不了,那就不要好高骛远,听你爸妈的话,先去报道,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了工作,能养活自己了,将来的事谁能说的准呢?如果你抓住了机会,完全有可能跳出来干你喜欢的!关键是要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走,不能总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梁建国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针对许振国的实际情况帮他分析,许振国听得很认真。其实很多道理许振国不是不懂,只是他自己说服不了自己,需要一个人来点醒他,梁建国就充当了这个点醒他的人。而且梁建国很懂说话的艺术,不是枯燥的说道理,而是旁征博引,用很多身边的事实来证明,深入浅出,这就让人乐于接受。

在梁建国的心里,许振国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两人刚开始接触,但他从儿子梁桂喜那里听到不少许振国的事儿,给他留下了许振国精明干练、很有组织能力的印象,今天又听说了许振国救人的事迹,更让他觉得许振国很有正义感,而且勇于担当。对于一个这样的年轻人遇到了暂时的困惑,他是乐于充当解惑人的。

两人聊了很久,梁燕和梁桂喜隔一会儿就来给两人添水,后来干脆也坐下听梁建国说话。

最后,梁建国道:“回去给你爸妈道个歉,赔个不是,完了去报道!”想了想,他又道:“你要是愿意,等过一段时间来宁边陪桂喜,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进我们煤矿,不过进不了机关,只能去矿上。”

许振国知道梁桂喜已经定下来到宁边煤矿上班了,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个机会,不过他只略想了一下就拒绝了。和梁建国聊了几个小时,他获益匪浅,心里的迷茫解开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和梁桂喜不一样,梁桂喜是直接进煤矿机关,坐办公室,自己是没有这个条件的,而且宁边毕竟离家远,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孩子,他想留在父母身边照顾。

梁建国见许振国拒绝,有些意外,想了想随口道:“梁叔帮不了你别的,你要是能卖煤我倒是可以给你低价,别的就没办法了。”

许振国听了心里一动,但随即也知道梁建国是在开玩笑,自己一个刚毕业的中师生,怎么可能找到卖煤的门路呢?

PS:前面这些章看似与官场无关,其实都是必要的铺垫,大家耐心些,主角马上要工作、赚钱了,只有赚钱后,才能步步走入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