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远接了过去，说：“这个房契我看过多次了，不用再看了，这是民国时候哩分房契约，我们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是推翻旧社会建立起来哩新国家，这些东西现在木有法律效力。”
毋木泣一听，大怒，拍着桌子说：“胡扯！咋了木有效力了？反正我不管，我非要回来不中！你们不解决我就趁着开人代会上北京去，哼，到时候，看你们慌不慌？”
李中远说：“老毋，你白一说就上北京、上北京哩来威胁政府！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到哪儿告状，都得有理才能告赢，是不是？”
毋木泣冷笑道：“你白想着我是个老百姓啥也不知道，我啥都知道！你们这些当官儿哩呀，最怕老百姓上防了，一有老百姓上防，上边就要扣你们分儿，扣你们钱，弄不好还要丢官儿！现在我国要建和谐社会，和谐社会哩实质是啥？我认为就是不吵架！人跟人之间要和谐共处，尤其是政府跟老百姓之间更要和谐！政府跟老百姓之间哩和谐体现到哪儿了？就是体现到政府要为老百姓办事儿，要心系老百姓，解决老百姓哩问题！我现在来上防来了，你们推三阻四不解决，导致我上北京上防，就是不和谐哩表现！干群关系不和谐了，就说明梓圩镇不稳定，不稳定了，上边就会想着镇政府主要领导们执政能力有问题了，那时候，哼，就等着摘你们哩帽子吧！”说完，又得意洋洋地冷哼了一声，大腿翘到二腿上，晃悠悠地看着外面。
李中远本是哲学系毕业的，可听到毋木泣的一番歪论，憋了一肚子的气，本想接着反驳的，可跟毋木泣打交道打惯了，知道这样缠下去，缠两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只好忍气笑道：“我建议你到法院打官司去，这些事儿靠信访部门很难解决。”
毋木泣说：“你叫我上法院去？亏你想得出！谁不知道‘自古衙门朝南开，有钱无理白进来’！我是平头老百姓，谁也不认得，叫我上法院去，你不是坑我哩吗！我就不上法院去，反正，我成天这样上防去，哪一年你们政府不给我个万儿八千哩，这比搁家里喂猪可强多了！也不用风刮日头晒哩受罪去挣那几个小工钱儿，哼！”
李中远笑道：“你这是讹政府哩！”
毋木泣冷笑道：“我就是明大明讹政府哩，你能咋着我？”
李中远说：“像你这样哩人真是木有几个！要是老百姓想法儿都跟你一样，那政府啥也不用干了！”
毋木泣听李中远这样说，气得浑身发嗖，“呼”地起身，恶狠狠地说：“就你，李中远！芝麻大哩小官儿，叫我讹，我还木有那个兴趣哩！你要为你这句话负责，你等着！”
毋木泣出了群工站的门，怒气冲冲地斜了一眼院里正在忙碌的郭黎明，出了政府大门，进了毋夜叉的馍店几分钟，又返回了政府院子，进了党政办公室。
李中远见他进了办公室，怕他闹起来，叫领导们听见，挨批评，就跟着进去，却见毋木泣气喘吁吁、直挺挺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见李中远进来了，就顺着椅子往地下慢慢地滑下去。
李中远知道毋木泣已是肝癌晚期，见他这样，怕他死在政府，急忙上前去，抱着毋木泣的腋窝，试着把毋木泣拉起来。毋木泣却一滩泥似地软瘫在地上，任凭李中远用再大的气力，也无法抱他起来，只得跑到门口，喊道：“郭部长，郭部长，快来，帮个忙！”
郭黎明见李中远神色焦急，急忙进了办公室，却见毋木泣双眼紧闭躺在地上，急忙上前，和李中远一块去拉他，正在此时，毋夜叉拿着擀面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到毋木泣躺在地上，抡起擀面杖朝着两人抡去，边打边骂：“你两个死龟孙要把我爹弄死呀！好呀，乡政府死干部们弄死上访哩老百姓了！大家都快来看呀！”
毋夜叉这样一喊，院子里的人立即围了上来。杜芳华站在了最前面，却发现毋木泣虽然躺在地上，眼却是微睁着，像是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对李中远说：“中远，你找辆车先把他送医院去。”
毋夜叉喊道：“妈屄！我爹要是出事儿，老娘非要砍死你们不行！”
李中远急忙喊了辆车，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毋木泣抬到了车上，送到了医院。
郭黎明们把毋木泣送到病床上后，出了病房门，却见毋夜叉气势汹汹地站在病房门前嚷道：“妈屄！谁是郭黎明，给老娘过来，砍死你，砍死你！”
郭黎明觉得有些奇怪，想要上前去理论，却被同来的人悄悄拉了出去，说：“这父女俩是老讹人精了，你白去理他俩，先回去。”
郭黎明觉得有些可笑，就回了政府。郭黎明刚进办公室坐下，就听见毋夜叉在政府院里骂道：“郭黎明，你个龟孙，给我出来，白跟王八一样躲到屋里去！你快把我爹弄死了，想跑？”
郭黎明一听，想自己自始至终没有跟毋木泣沾上边儿，怎么容得下被人这样糟蹋自己，出门就看见毋夜叉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切菜刀，毋大狗、毋木泣的老婆勾氏站在她身旁，想冲下去跟他们理论，杜芳华一把拉着他，说：“毋木泣根本就没事儿，他们摆明了是想讹你，白出去照面。”
郭黎明听了，又回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气得直喘粗气。毋夜叉几个人轮番在院子里叫骂了一阵子，走了。
郭黎明气得看着杜芳华。杜芳华深知丈夫是个受不得气的人，柔声说：“你白生气，我到医院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郭黎明看着柔弱的老婆，害怕她去了，毋夜叉会对她不利，说：“白去了。”
杜芳华一笑，说：“没事儿，他们咋不了我。”
不一会儿，杜芳华就回来了，笑着说：“没事儿，毋木泣在床上躺着呢，精神还怪好。他家人也没咋我。毋木泣对我说，不是找你事儿哩，因为他反映哩问题这么长时间不解决，他对准哩是政府。”
郭黎明有些憋气，心道：“那也不应该叫我背这个黑锅呀！”
杜芳华知道郭黎明心里想的，笑道：“你白生气了。”
正说着，却见李中远进来了，接着杜芳华的话说：“我也刚从医院回来，毋木泣对我说，我这个信访办主任官儿太小，不值得讹，要讹也得找个大一点儿官儿讹！还说之所以要讹你，不仅因为你是武装部长，还听说你跟凤书记关系好，凤书记会顾念你前程，不会叫你因为他名声扫地，一定会解决他哩事儿。我还问他，咋能讹着你。他说，他进院子里嚷嚷时候，你对他说话声音大，呵斥他，把他气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