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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孽恋


郭黎明对费用的一套理论嗤之以鼻,其实质不过是弄政绩升官罢了。一直忙到了六月份,国家验收组已经莅临武莜县,明天就要来梓圩验收了,磨坊村是梓圩定的村级模范试点,由郭黎明负责督促乡村干部做好资料工作。郭黎明在办公室正想着要回老家一趟,做一个验收前的检查,却见一对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走了进来。

两人满脸风尘,显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男孩儿脸上的线条像是花岗岩雕塑般,显得坚毅冷峻,有点似曾相识,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女孩儿尽是愁苦之色,好像哭了好多天。

郭黎明不认识俩人,笑呵呵地问道:“你俩干啥哩?”

男孩儿说:“我俩是兰州的,有事到政府办公室问一下,恰好他们说你是磨坊村的,我俩就想来问你一下。”

郭黎明示意男孩继续说下去。

男孩说:“我姓王,或许我应该姓郭,应该问你喊一声‘叔’。”

郭黎明猛地一震,心底深处的记忆霎那间被激活,失声说:“你是郭阳?”

男孩儿听见了这两个字,颤了一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郭黎明看见他眼里抹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说:“但愿不是。”

郭黎明说:“我跟黎运哥是邻居,小时候成天抱着郭阳玩,他的后腰上有一大片不规则圆形青色胎记。”

男孩儿说:“我有,你看。”

男孩起身撩起后腰的衬衫,郭黎明一眼就看出了,跟郭阳的胎记一模一样,郭阳长得特随郭黎运,激动地问道:“你咋了想起要回来?”

一边的女孩儿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使劲儿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不会的!不会的!老天爷不会这样惩罚我,老天呀!”

郭黎明不知所措,说:“你别这样,有啥说给我听。”

女孩儿说:“你看我像不像郭阳他妈?”

郭黎明细之下,女孩眉目之间还真跟秋燕有点相似,再看两人的神情,不由一惊,问道:“你俩是啥关系?”女孩儿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俩是夫妻!”

郭黎明霎那间好像猜到了眼前这对青年男女痛苦的原因了,强笑道:“或许不是。”

女孩儿说:“我俩已经做了DNA鉴定了,亲兄妹的概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这次回来只是想求证一下,万一……万一不是……不是就好了。”

郭黎明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两人,过了好大一会儿,问男孩儿:“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回……要来梓圩?”

男孩儿说:“你们老家是不是叫郭家庄?郭家庄后面是不是有一座山,山顶开着岔儿,叫岔峰?”

郭黎明点了点头。

男孩儿继续说:“郭阳是不是两岁时候丢的?”

郭黎明又点了点头。

男孩儿说:“我也是两岁时候叫人抱走了。岔峰什么的,我隐约有些记忆,从电脑上查到了图片,叫我想起来童年时候的事儿,不过,也就这些了。”

郭黎明说:“你还记得你叫人抱走后的事儿吗?”

郭阳点了点头,说:“记得。我是叫一个杂技团拐走的。”

郭黎明心里一沉,恍惚想起郭黎运曾经给自己说过,他们找郭阳的时候,曾经听人说,有个杂技团的一个小孩子长得很像郭阳,并且说郭阳表演的是脱骨功,想到这里,问道:“你是不是表演脱骨功的?”

男孩听了,脸上扭曲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过了一会儿,沉沉地点了点头。

郭黎明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到的兰州?”

男孩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好像是望着无尽的夜空,眼里空洞而忧伤,呓语似地说:“我被拐走后,就跟着杂技团流浪各地表演,那个骗子叫我问他喊爸,对看表演的人谎称我是他儿子,说我们一家人在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了,家里有九十岁的重病老母需要钱治病,才出来叫孩儿们吃苦练杂耍换几个养命钱。他叫我练脱骨功,就是把两条胳膊上的关节经常性的猛拉脱臼,脱的次数多了,一拽就脱了。可是每次都痛得不行,利用我的痛苦赚取人们的同情钱,中间我一直找机会逃跑,想着哪怕是到街上要饭吃,也比受这罪强!可是每次都被骗子找回来,每次都打得半死,可是我始终没有放弃逃跑的想法,知道我六岁那年到了兰州,在街上表演玩,我上厕所时候,一个人跟着进去了,他问我跟杂技团是什么关系。我见他面善,就说我是叫拐走的,骗子说的话都是假的,并叫他救救我。那时候是冬天,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棉袄,我瘦小瘦小的,他叫我爬进了钻进了他后背的大袄里面,背着我出来了,骗过了跟着我到厕所门前监视我的人,走了没多远,就打的到了他的家。他问我还记不记得老家在哪里,我说不记得了。他就对我说,他家就一个姑娘,如果我愿意,就跟着他们过好了,有一天有家乡的消息了,到时候回不回去有我自己决定。就这样,我在他家里住了下来。他们一家人对我都很好,时间长了,家乡的事儿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就跟了他们姓儿,当了他们养子。我上了大学,后来遇见了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嘤嘤哭泣的女孩儿。

在学校寝室的一个半夜,他想起了痛苦的童年,想起了自己的生母,不知道失去了自己的生母过得怎么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悄悄起了床,慌称自己肚子疼得厉害,骗过了看门的,到超市买了瓶白酒,喝了一口,疯了似地狂奔了几个小时,到了距离学校几十里的草原上,已是晨曦微露了。草原上有一条河,如同一条玉带,镶嵌在绿色无边的草原上,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每当想起童年的时候,他回来到这里,不管春夏秋冬,跳进河里翻着吼着,直到自己平静下来。那天他发泄了一阵后,太阳从无边草原的尽头升了起来,他站了起来,双手抱在脑后,静静地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

那个时候她来了,她是个美院的学生,昨天刚跟同学们来过一次,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了,想象着晨曦中的草原,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静静地流过,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呀!就起早骑着自行车到了河边写生,却看见了一个站在河中央的赤。身。裸。体的男人,双手抱着头,斜歪着身子,那个姿势看起来奇特而痛苦,像是大卫。她从没见过赤。身。裸。体的男子,看了一眼,想跑,河在哗哗地流着,挂在草叶尖上的露珠映着阳光发着珍珠似地光芒,草原上的升起一缕缕薄薄的轻飘飘的灵动的雾,男子的裸体本来就美,在周围一切的映衬下,显得更美了,她不舍得离开,就找个感觉男子看不到的草窝坐了下来,打开画板,开始画了起来,不知不觉沉了进去。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画板上有一个影子在动,好像是朝着自己走来了。

她猛地一惊,抬头看见一个几近完美的男子的古铜色的裸。体,眼睛红红的,发出饿狼一样的光芒,下体骄傲地翘着,直直地逼视着自己,那样子像是要吞了自己一样。她吓了一跳,想起身逃跑,身子却软软地,站不起来,只是惊恐地看着这个慢慢走向自己的男子。

男子的到了距离不到她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痛苦地看着她,好像极力地压抑着身体的那一股原始的欲望,过了不知道多久,只听男子问道:“你在画我?”

她点了点头。

“你是哪个学校的?画完了,送给我,我愿意当你的模特。”

她费力地点了点头。男孩走回了水中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见男孩并没有非礼自己,就静下心来,开始画了。这次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她对他身体有了更深一层的把握,到了日近中午,画完了。他穿上衣服,来到了她的身边,没说话,眼神却是向她讨要画作。她忽然鼓起勇气,说:“我拿回学校,画一幅水彩的,更能……更难能表现你的美。”

他点点头,问了她的学校,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草原的深处走去。她在一阵错愕之后,急忙忙回到了学校,回到了宿舍,照着素描画了一幅水彩画,室友们看了,都说画中的男子太英俊,这一张素描将是传世之作。没过多久,他真到了她的学校找到了她,她把画作给了他。他看了画中的自己,挺拔坚毅,像是一尊雕像,不由得笑了,说:“你把我画得过于完美了。”

“不,”她嗫嘘道:“是我没有把你的美完全画出来。”

随后他俩开始了交往,不可遏止地坠入了爱河。然后结了婚,然后怀孕了,一胎是畸胎,二胎还是,三胎仍然。他俩到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他俩很可能是亲兄妹。俩人呆了,回家问明了情况,他凭着儿时的记忆,在电脑上找出了那个岔峰,于是就回来了。

郭黎明听了他的叙述,也听说过秋燕的两个女儿卖到了很远的地方,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兰州,这样想着,对男孩说:“你俩今儿个跟我一块儿回去,我刚好要回一趟老家。”

很快就到了磨坊,离家越近,郭黎明越是忐忑,只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但愿两人不是亲兄妹。”

到了郭黎运家门前,郭黎明不说到家了,却看着男孩,想从他脸上看出那种毫不相识的神色,然而他却失望了,男孩痴呆呆地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郭黎运的家,郭黎明的心猛地一沉,小声说:“到家了。”

男孩慢慢地点了点头,艰难地下了车,说:“这是我的家。”

只见郭黎运出来了,见了郭黎明笑嘻嘻地,转眼看见了男孩,笑容在霎那间凝固,眼光死死地停留在男孩的脸上。男孩也凝视着他。郭黎运急忙朝院子里喊道:“秋燕,你娃儿回来了!”

秋燕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看见了男孩,平时傻傻的表情不见了,激动得发着抖,猛地上前搂着男孩,哭道:“我哩娃儿呀,你可回来了!把你妈想死了!”

男孩冷冷地站在那里,秋燕看见了男孩身后的女孩,跟自己没有送出去的姑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松开了男孩,愣愣地看着女孩。

女孩霎那间已经确定自己就是秋燕的女儿,对着秋燕的目光,冷冷地,带着不屑和怨恨。

郭黎明勉强笑道:“你俩回家里说话。”

几个人进了院,下面一层乱糟糟的,秋燕从来没有收拾过,郭黎运就叫上了二楼,二楼的楼栏杆还是没有修好。刚一坐下,郭黎运急不可耐地问男孩道:“你是不是郭阳?”

男孩背过身,搂起衣服,叫郭黎运看了看后背,郭黎运立即欢呼雀跃:“是哩,是哩,你是我哩娃儿,郭阳!”

郭阳却指着女孩,冷冷的说:“这个是你女儿。”

郭黎运问道:“你是哪儿哩?看着跟我女儿长得真像!”

女孩说:“我是兰州的。”

郭黎运立即笑道:“是呀,是呀,你是不是姓李?”

女孩冷冷地“哼”了一声。

郭黎运说:“是哩,是哩!有个女儿生下来后,就送给了兰州一家姓李人家。现在,现在,你想回来?”郭黎运想着闺女或许想念亲生父母,回来认亲来了。

女孩冷冷地说:“不是送的,是卖的吧?你俩既然不喜欢女孩儿,就不该生下来,既然生下来了,就应该掐死,不应该卖了!你们两个好狠的心!你们种下的因,却叫你的儿女们受这样的果!我跟你儿子是夫妻!”说完站起身来,猛地冲出屋门,从楼上跳了下去。

郭阳冷冷地看着郭黎运、秋燕说:“你们根本就不应该把我们生下来!”

郭黎明下意识地上前去拉郭阳,可是郭阳猛地挣脱了郭黎明的手,飞一般跟着跳了下去。

郭黎运、郭黎明急忙跑下楼,两人都是头朝下跳下来的,显然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猛地听见秋燕声嘶力竭地哭喊道:“老天爷呀,这是对我卖亲生闺女惩罚呀,我这是自作自受呀!”说完,一头栽了下来。

郭黎运家里霎时间死了三个人,郭黎运头晕目眩的,不管不顾进了门,一头载到了床上,睡了过去。郭黎明张罗着郭家庄的人把三人抬进了郭黎运的屋里,自有郭世凡等老一辈的人张罗着办丧事,他不敢看三人惨死的模样,回到了自己家里。

第二天,郭黎明打起精神,到了村部,迎接国家验收组。除了国家计生委的领导外,省市县计生系统的一把手都来了,自是凤歧鸣亲自汇报,他无精打采地在一边搞服务。正汇报着,却见郭黎运举着一把大斧头,红着眼冲了进来,照着费用的脖子就是一斧子,费用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