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明到了齐辉办公室,给齐辉说了这事儿,齐辉无奈地说：“我早知道了,木办法,由她去吧,只当木看见。”r
郭黎明知道张金银曾经仗着自己的黑涉会女婿教训过毋木泣,张金银这次上外乡去了,毋夜叉再怎么闹,也烧不上他,想让他再整她,恐怕不行了。r
毋夜叉站在“大奶馍店”里,齐耳的短发,店里放着的士高,双腿随着的士高的旋律有规律地颤动着,旁若无人地哼着“我是你大奶……”一个放学的小朋友经过馍店,拿出了五角钱,看见毋夜叉,怯生生地说：“奶奶,我想买一个馍……”r
毋夜叉一听,倒竖横眉,抡起擀面杖,骂道：“谁是你奶奶,你木长眼？我多大了,问我喊奶？”r
小朋友吓得往一边趔趄了一下,躲过了擀面杖,小声辩解道：“这儿不是叫大奶馍店吗？”r
“是哩!那是店名,我要是起个大爷馍店,难道你要问我喊爷？”作势又要打,小朋友馍也不敢买了,吓得落荒而逃。毋夜叉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r
过几天,郭黎明经过毋夜叉的馍店时候,看见馍店的牌子上添了一行小子,代理上访、包打官司、包写诉状,郭黎明赶紧到了齐辉办公室,给齐辉说了。齐辉叹了一口气,说：“她哩原意就是弄这儿哩,凭她那个好吃懒做样儿,开馍店是招牌。以后政府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儿来。黎明,这样儿哩人,咱还是不招惹为妙,少跟她打交道,万一不得不打哩时候,要多留个心眼,千万要防着她!”r
国家为了有效地减轻农民负担,做出了取消统筹提留的决定,全国上下一片欢腾,梓圩镇的干部们也很欢迎。他们大多来自农村,这么一取消,不仅家里不用交了,政府的大头工作也就去掉了大半。现在收统筹提留已经成为镇干们最大的负担,给老百姓吵架,弄得群干关系很紧张,这回好了,工作负担减轻了,也不用吵架了。r
凤岐鸣苦笑着对贺勰说：“何书记,咱镇就这点收入还可以挪用发发工资,这一取消,叫咱日子咋过？来这儿几个月,一个月平均税收不过四五千块钱,一个月工资性支出也得八万多,你说咋办？”r
贺勰笑道：“咋办？木钱我也木办法,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等到农税收起来再说。”r
凤岐鸣说：“农税收齐哩话,也不过三十多万块钱,不够发三个月工资,加上一个月平均四千块钱哩税收,一年镇本级收入不够四十万,光工资接近一百万,缺口六十万,咋办呢？”r
贺勰笑道：“咱得多往上跑点儿项目,活儿干完,挪用点项目资金发工资,别哩木好办法了。”r
凤岐鸣叹了一口气,说：“下回,开个支书会,要求把各村在外工作人员哩详细情况报上来,看看有木有能够对咱跑项目有用哩。”r
贺勰说：“我赞成。”r
凤岐鸣把郭黎明叫到办公室,说：“黎明,你设计一张表,表名就是梓圩镇在外工作人员一览表,上面要把在外工作人员的姓名、住址、工作单位、联系电话都弄上,等下回开会发给村支书,让他们仔细填写,万一哪个能帮上忙,跑回来个十万八万个项目,减少一点财政压力。”r
郭黎明设计了一张表,发给了各村,等到统计上来让贺书记、凤镇长一看,俩人大失所望,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凤镇长说：“还是要靠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r
农业税、特产税收了上来,总共三十多万块钱,除去对村里的奖励,刚好三十万。凤镇长笑着对贺书记说：“总算稳稳神儿。”r
没几天,报纸上就报导了国家取消农税的决定,凤镇长找到贺书记商量对策,贺书记说：“等等,咱先不退,报上说哩含糊,不一定非退不可。”r
凤镇长说：“农民负担现在已经是高压线,不过,也木办法,我意思也是等等再说。不然咱真哩过不去。现在都到了五月份了,一个月工资还木发,听说学校老师们整天到面条铺赊面条,面条铺哩老板也不赊了,有哩老师只好到农民们种的地里拾菜叶,这都是作为一镇之长木尽到责任呀。”r
贺勰说：“我也听说了。这次改革木说以前农民们欠哩统筹、提留、农税还清缴不清缴了,要是不清缴,以后碰着收钱哩事儿,更难办了。国家哩政策木有连续性,搁老百姓心目中会形成这样一个观念：不交也木事儿,交了也白交,国家也不退。拢橛子,乡镇工作更难干!收统筹提留哩时候,村干部工资从提留里解决,以后都从镇财政解决,镇财政压力会越来越大。”r
凤镇长说：“贺书记,我一听这话儿就头疼,葫芦还木按下去,瓢又起来了。”r
郭黎明、杜芳华俩人的口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年前发些钱,郭黎明拿去还了结婚时候借的钱,只剩下一千多块钱,杜芳华拿着钱小心翼翼地算着花,苦苦支撑了四个月,实在支撑不下去了。郭黎明见没有了钱,苦着脸回到了家里,杜芳华看见郭黎明情绪不好,本来也在为生活费的事儿发愁,说道：“回来了,咋不高兴？一回到家就苦着个脸,看着叫人生气,不如不回来!”r
郭黎明说：“我苦着脸又不是给你看哩,你生个啥气？”r
杜芳华说：“我知道咱俩木钱,我怀孕了。”r
郭黎明立即坐了下来,说：“怀孕了？咋办？”r
杜芳华生气地说：“你说咋办？人家听说媳妇儿怀孕了,高兴都来不及哩,你却愁眉苦脸,算个啥男人!”r
郭黎明也生气了,说：“咱不是木钱吗!”r
杜芳华说：“木钱就不要,木钱就白结婚!”r
郭黎明说：“不结婚就不结婚,咱俩还木办证,离婚也好离!”r
杜芳华一听,眼泪掉了下来,说：“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木一点儿责任心!离婚就离婚!”说完,嘤嘤地哭起来。r
郭黎明一看杜芳华哭了,赶紧到她跟前,搂着她,说：“对不起……”r
杜芳华使劲儿甩开了郭黎明的手,趴到床上哭了起来。郭黎明一时手足无措,想起杜芳华跟着自己受的苦,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说：“老婆,白哭了。”又搂着杜芳华,这次杜芳华没有再甩开他,只是说：“我头一回到你家去,就知道你们家是啥情况,我不嫌你穷,想着嫁给你,只要你知道疼我、爱我,多吃些苦我也不怕,谁知道,你现在动不动就提离婚,你知不知道,多伤我哩心!嫁给你哩时候,我爹就不是很同意,怕你妈脾气不好,我俩格不住。又怕你脾气随你妈,给我气儿受!我一再保证没事儿,我爹才同意。谁知道我爹哩话儿现在都变成了真哩!”r
郭黎明软声说：“你白说了,我以后肯定不会说这类话儿了!”r
杜芳华抬起头,说：“再说我也木法儿你!我知道你哩脾气,恼哩时候说哩话难听死了,恨不得一下儿把人气死!以后不说,我才不信!”r
郭黎明笑道：“那你以后再听见我说,你就打我!”r
拿着杜芳华的手往自己胸前打去,杜芳华娇斥道：“滚!”r
郭黎明笑着搂着杜芳华说：“我以后一定叫你过上好生活!”r
杜芳华说：“这次我也不知道是咋怀孕哩,我也不想要,做了算了。”r
郭黎明说：“嗯。等咱有钱了再要。”郭黎明到了外面药店里,买了一盒打胎药,杜芳华早晨吃过饭吃了。齐辉叫郭黎明上县城给政府办送个东西,郭黎明回来时候已是下午,到了屋里,看见杜芳华拧着眉头坐在沙发上,郭黎明忙问道：“下来木有!”r
杜芳华说：“下来了,就是血流哩多。”r
郭黎明仔细一看,杜芳华的脸色煞白,她坐的沙发下面湿了一大片,慌道：“是不是大出血？”r
杜芳华勉强地笑了笑,说：“大出血,我不早死了？”r
郭黎明急忙坐下,握着杜芳华的手。杜芳华的脸上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杜芳华再热的天也不会出汗,想她肯定很痛,歉疚地说：“我们应该要……”r
杜芳华沉默不语。r
到了晚饭时候,杜芳华说肚子不痛了,郭黎明到厨房做饭,俩人吃完饭,杜芳华上床躺下,郭黎明拿起杜芳华的衣服要洗,杜芳华挣扎着说：“白洗,我自己洗。”r
郭黎明不听,拿着泡到了盆里,一盆水立即变成了殷红色,郭黎明心疼起来,想：“不能再叫这个瘦弱的女人在受罪了,她本来是她家人的掌上明珠,跟着我受这般罪,她受不起。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干那些事儿时候一定小心些,不能叫她意外怀孕了。”郭黎明对床上事儿不敢再要求那么多,杜芳华对这种事儿好像有种反感情绪,郭黎明渐渐地也觉得无趣起来。r
“五一”长假时候,终于发了一个月工资,郭黎明俩人共发了一千多一点,少是少了点,杜芳华的拿着工资,心里好像底气足了好些,不再愁眉苦脸了。郭黎明也跟着开心起来。r
郭黎明听说临县有个乡政府因为发不下来工资,都关了门,只剩下党委书记一个人在乡政府看门。郭黎明看看梓圩也差不多了,就那一点工资也发不下来了,偶尔发下来一次,按照工资总额的百分之六十发放,镇干们都说能发多少是多少,得足额发放,这么一来,说起来是政府欠着的,一按照比例发,剩下的可能就放炮了。贺书记、凤镇长也听到了这些建议,只当作没听见,还是按照老规矩发放,谁也不知道镇财政什么时候会有钱。镇干们思想集中不到工作中去,都有拖一天是一天的对付思想,书记、镇长也没办法。很快就到了年底,贺书记、凤镇长召集班子成员开了个班子会,把全年帐算了一下,工资、奖金、招待、挪用的项目款等等,算下来缺口二百多万。贺书记面无表情地听着,凤镇长算完,说：“咱今年全年财政收入不足四十万元,工资发到了六月份,还错半年工资,大家说说咋办、咋办？”一屋子人都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