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承恩就到酒厂里定了六仟六佰六拾六件酒,签了合同,约定了送货日期,回去了。r
没几天,酒运到了武莜县。柳承恩到了武莜就亲自给各单位局长、各乡镇书记打电话,说自己跟王书记招商引资,准备建酒厂,先把酒拉回来尝尝。一把手们都是心知肚明,虽不愿意,也都应承了下来,酒也很快送到了各单位。城关镇党委书记叫金石成,却没听清话外之音,以为是打着书记旗号推销酒的,坚决不要。后来知道了内幕,亲自给柳总打电话要,柳总回答了三个字“木有了。”电话立即挂了。杨书记愁得好几天睡不着觉。王剑的单位、计委、经贸委几个跟着招商的单位没有发酒。r
胡明运回来后,给郭黎明打了个电话,悄声说：“妈的,我嫂子真跟王书记好上了,俩人还合伙卖酒,一人挣了好几百万。”r
郭黎明笑道：“恭喜你!”r
胡明运也笑了起来,说：“去你,丢不死人!”r
郭黎明放下电话,看见杜芳华在她屋里,闲着没事儿,就走了进去。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倒很素净。床头有一张木石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玻璃花瓶,瓶里插着一束干白梅。杜芳华粉红色的发卡上也点缀着几朵白梅花。r
郭黎明笑着说：“看来你很喜欢梅花。”r
杜芳华说：“嗯。”r
郭黎明说：“我喜欢黄腊梅,凛冽寒气中渗着淡香,叫人神清气爽。”r
杜芳华抿嘴笑道：“我不喜欢冬天,特冷。不过我也喜欢腊梅,更喜欢白梅,雪中的白梅,净得像水晶。”r
郭黎明看见杜芳华的巧笑,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说：“我喜欢活生生哩东西,不喜欢干花、假花。”r
杜芳华说：“我只是太喜欢梅花,想四季长留着她们,就做了些干花。”r
郭黎明笑道：“哦。你忙吗？”r
杜芳华说：“没什么具体事儿。也就是写些稿子,往报纸上投,完成任务。”r
郭黎明笑道：“我经常写点儿东西,你有啥门路,给我招呼着投投稿。”r
杜芳华说：“我也没有门路,瞎投。”r
正说着,鲁望岳、舒新进来了。鲁望岳手里拿着一件衬衫,朝着杜芳华笑道：“给我洗洗。”r
杜芳华皱着眉头看了看扔进洗脸盆里的白衬衫,笑道：“我咋觉得你这衬衫象是一块黄金——聂小倩的黄金。”r
鲁望岳没听懂,问道：“啥是聂小倩哩黄金？”r
杜芳华笑道：“没事儿,说着玩的。”r
郭黎明立即变了颜色,杜芳华觉察到了郭黎明的变化,朝他微微一笑。郭黎明的脸色又缓和了过来。r
鲁望岳笑道：：“谈过朋友木有？”r
杜芳华说：“没有。”r
鲁望岳笑道：“那我给你介绍一个,这个。”指了指舒新。r
舒新笑笑说：“别开玩笑。”r
鲁望岳笑道：“都啥年代了,你还扭扭捏捏哩,喜欢就大声说出来。”r
舒新口吃道：“你……你……”r
鲁望岳笑道：“我啥我？麻利点儿给你媳妇儿表白表白,当心晚了,叫别人抢走!想你哩人多着呢!”r
杜芳华变色起身道：“想在这儿玩了就玩会儿,不想玩就出去,我还有事儿。”r
鲁望岳立即尴尬笑了笑,舒新俩人想要走。郭黎明说：“你哩衣裳还木拿走。”鲁望岳扭头乜斜一下郭黎明,没拿衣裳,转身走了。郭黎明觉得留下来没意思,也起身走了。r
郭黎明又坐在了办公室,时刻观察着杜芳华的办公室,只见杜芳华端了盆子出来,到水池上洗衣裳,看样子是鲁望岳的衬衫,心里恨恨的,恨不得抢过来把它扔了。郭黎明在办公室坐到了半夜,看见挨着杜芳华住室的苗种的办公室门开了,进去了一大群人,政府院里立即热闹起来,郭黎明立即警觉起来。过了一会儿,只听见苗种的儿子苗王叫到：“芳华,我爱你,我喜欢你!”r
杜芳华房间里的没有一点动静。郭黎明知道苗种的这个儿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在梓圩也算一霸。立即上楼敲了敲杜芳华的门,杜芳华小声问道：“谁？”r
郭黎明说：“我。”r
杜芳华立即开了门,郭黎明没吭声,见杜芳华正在看黑白电视,电视里是《红楼梦》。杜芳华发着抖搬来了一个椅子,郭黎明坐下了。杜芳华也坐了下来,身子不再发抖了。俩人默默地看着电视。隔壁喝着酒吵着闹着,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走。郭黎明看了看电视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起身要走,杜芳华小声说：“没事儿来玩。”r
郭黎明说：“好。”郭黎明出了杜芳华的门,看见鲁望岳的门开了,一个姑娘的身影一闪进了屋,屋里灯立即熄灭了。r
郭黎明的灵感好像多了起来,不停地拿稿子给杜芳华看。杜芳华帮着郭黎明往报社、电台投稿,一段时间,居然发表了好几篇。r
不觉到了端午节,郭黎明记挂着薛氏,周五上午点完名,坐上车回家了。到家已是夕阳落山时候。夕阳余晖下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西天晚霞明媚灿烂,天空带着些许淡黑色,归巢的鸟儿缓慢地从天空飞过。郭黎明感觉家乡的夕阳最美,哪儿也比不过。记得高考时候,自己经常傍晚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山上,看着夕阳慢慢地落山,悲壮而辉煌,无限的动力好像充斥到了胸间,一次次地鼓起了勇气,下定决心要考上学。可是学校附近的夕阳跟家乡的还是不能比的。r
从路上往下看,夕阳余晖洒落的河面上,一个老婆婆正在洗衣服。郭黎明认出了是薛氏。r
郭黎明到薛氏跟前喊了声：“奶。”r
薛氏抬头看见了郭黎明,笑道：“回来了,黎明。”r
薛氏虽然八十多了,身子还很硬朗,洗衣做饭这些家常活儿,都是她干的。郭黎明等着薛氏洗完了衣服,端起了盆子,俩人一块儿回了家。薛氏拌了面,郭黎明帮着搅动轧面机。轧完面,薛氏烧锅,郭黎明做饭,做好了,郭世收、郭黎青、郭黎江几个人陆续回了家。薛氏说：“黎明,你先吃,吃完,给你妈送饭去。”r
郭黎明吃完饭,用铁茶缸成了一碗饭,给田青云送去。r
第二天,郭黎明还没起床,听见田青云骂道：“郭世收,听说大队边儿上住哩那个老龟孙经常上咱坡上,把咱砍哩柴偷走,卖给了学校老师们,你得管管。”r
郭世收说：“偷他偷去,能值几个钱!”r
田青云说：“能值几个钱？不是钱哩事儿,他是看不起咱一家儿,才上山偷咱柴禾。你再不去制制他,别哩人都要尿咱头上!”r
郭世收说：“不就是丢那儿几根柴禾吗,发恁大脾气,格不住!”r
薛氏示意郭黎明几个上去劝田青云。郭黎青说：“偷他偷去,又偷不穷咱!”r
田青云骂道：“你跟你爹一个性儿,生就叫人欺负哩命!”r
郭黎明知道田青云的脾气,这个时候是劝不住的,只好把郭世收拉到了一边,郭黎光把田青云拉到了一边,才罢。郭黎明对父母之间的吵架毫无办法,真的就像郭黎光说的那样,他俩这辈子是不会和好的了。r
郭黎天星期天也在家。郭黎天和郭黎明早已不是小时候亲热的模样了,虽然在上第四个高三,看起来比郭黎明要沉稳成熟。郭黎天、郭黎米、郭黎光三人都在上高三,都有希望考上大学。郭黎明中午上河洗澡时候,见郭黎天也在,笑道：“回来过星期？”r
郭黎天脸色有点犹豫,说：“嗯。”r
郭黎明问道：“最近,你见过江春红木有？”r
郭黎天淡淡地说：“见了。听说她在她家门前栽了一棵垂柳,希望留住我。哪用栽柳？我哩心早就给她了。”说到这儿,郭黎天脸上现出一丝幸福的红色。r
郭黎明笑道：“你真幸福,比我强。”r
郭黎天问道：“你还木有谈恋爱？岁数不小了,该结婚了。”r
郭黎明笑道：“也算木有。”r
郭黎天说：“你也算干部了,比我二哥、三哥都强。二哥好不容易考上了学,回来找不着工作,外出打工,成天受气,还累。三哥也算有个工作,乡里医院当个医生,也木啥干头儿。”r
郭黎明说：“我工作算个啥呀。比起来你哥们好不了多少。一转眼过去多少年了!我看黎药哥过得最自在,考上医药大学,学成了医,想干了干,不想干了,就自立门户,自由自在。我看过哩不比谁差,钱比我挣得多得多,日子过得比咱舒心,多好!不知道这几年黎美姐过哩咋样儿？”r
郭黎天说：“不知道。总是好不到哪儿去。郭黎文、郭黎革俩人不知道在上海混得咋样。”r
郭黎明说：“听说混哩不错。梓圩街上好多手机都是他们从上海偷回来,便宜卖。不过,干那一行,风险大,说不定哪一天就可能不行了。最近,上海哩公安老往政府办公室打电话,问有没有郭黎文这个人,想是出啥事儿了。他俩兄弟在外边儿格和不住,喜欢内斗。”r
郭黎天冷笑道：“遗传!他老头儿就好挑动内斗!”r
郭黎明笑道：“文革余风!”r
郭黎天也笑道：“还是你总结到了点子上。听说世强伯木事儿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背诵文革时候哩语录。我看他想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