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天说：“我还得三年,谁知道,三年时间有时候有好多东西都会改变,特别是我们这些社会下层,无力掌控自己命运。”r
郭黎明说：“你咋才去上大学,就说这些话？我想人只要奋斗,社会上就总会有你一席之地。”r
郭黎天说：“黎明,你学上得早,毕业国家分配工作,像我毕业以后不知道爷和奶,跟我二哥一样。唉,我二哥在外干多年,吃苦受累,受人白眼,低声下气,也没有挣回家多少钱,好不容易娶个媳妇,住哩地方都没有。干哩工作又脏又累,工资是比你高些儿,可我看他身体要遭歪。你比他还强些,好坏有人招呼给你安排个差不多工作,也不恁累,身体还好。”r
郭黎明笑道：“你不知道我一月工资三百多块,吃吃穿穿,剩不了几个钱儿。我不是大手大脚哩人,紧紧巴巴还能过,这回结婚我都借了一万多块钱了。”r
郭黎天说：“咱们一样!上了大学,一毕业,就净身出门!”俩人哈哈大笑起来。r
郭黎明站到镜子前看看,这几天只顾跑着准备结婚,胡子都没有刮,澡也没洗,象是才从地里干活儿出来哩样儿,不像新郎官。郭黎天帮着郭黎明洗头、刮胡子、打领带,收拾齐整,郭黎天笑道：“这才像个新郎官儿!”r
杜芳华上了车,杜老大送到门前,车走了,杜老大的眼里闪出一抹忧郁之色,叹了口气,心里默愿女儿幸福。r
婚礼按照农村的仪式进行,杜芳华问田青云喊了声“妈”,田青云给她发了二百块钱的礼钱。新媳妇进屋后,田青雨走进来,说：“咋了,娘家连个门帘儿都木带!”r
杜芳华说：“我们那儿没有这号儿规矩。”r
田青雨说：“木这儿号规矩,也得学呀,入乡随俗嘛!没得叫外人笑话!”说完,甩手出了洞房。r
杜芳华气得脸脖子通红,郭黎明没办法,只是搂了搂她的肩,示意她别发作。r
俩人忙了一天,上了床,郭黎明急不可耐地要,杜芳华小声说：“对不起,还没过去。”郭黎明情绪一下子萎顿下来,扭过身子,给杜芳华一个脊背,不理她。过了一会儿,听见杜芳华好像在抽噎,忙转过身,搂着她,杜芳华使小性儿,挣脱了他。郭黎明陪笑道：“白生气啦。”r
杜芳华抽噎道：“要是结婚就为了这儿,那你别结婚,上妓院算了!”r
郭黎明笑道：“我们不是新婚第一夜嘛,我想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到时候了,你又来个这儿。”r
杜芳华说：“以后时间还长哩。你看咱床头剪纸,是谁剪哩,真好看!”r
郭黎明抬头仔细一看,只见两个贴在墙上的古香古色的红色小男女手拉手幸福地笑着,象是在憧憬未来美好的生活一样,不由地赞道：“真好!”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沉沉地睡去。到了早上,田青云很早就推开门,说：“我得出去上你小姨家有点儿事儿。”r
郭黎明有点不高兴,“嗯”了一声。田青云出去后,杜芳华说：“咋了门没有锁？”r
郭黎明说：“门上木安锁。”r
杜芳华说：“今儿个就把锁安上,不然,我心里不踏实。”r
郭黎明笑道：“好!一定听老婆子哩话!”r
郭黎明买了一把锁,安了半天,才把锁安上。晚上,郭黎明麻缠杜芳华非要不可,杜芳华没办法,只得答应了。到了第二天早晨,杜芳华说：“我感觉肚子不得劲儿。”r
郭黎明忙说：“是不是昨晚上……”r
杜芳华说：“去!估计是不是感染了？”r
郭黎明吓了一跳,说：“不会吧？”r
三天过完,俩人早起坐上班车,到了县医院,杜芳华一检查,果然轻微感染,郭黎明吓了一跳,说：“以后再也不敢了!”r
杜芳华笑道：“没啥,只是轻微的,吃两包药就好了,以后招呼好就没事儿了。”r
杜芳华吃了几包西药后就好了,郭黎明的负罪感也随之消失。郭黎明压抑了二十六年的欲望像洪水一样要把杜芳华淹没,晚上、早上、中午都要,杜芳华开始想着才结婚,丈夫的新鲜劲儿没有过去,谁知道郭黎明不知疲倦地要,杜芳华难以招架,不停地说“有什么好,没有个尽头儿!”有时候说得郭黎明没情没趣的,兴致而来、无趣而归。杜芳华又以注意身体提醒他,郭黎明慢慢地倦怠了。r
临近年底,杨书记忽然在大会上宣布郭黎明只保留秘书干事的头衔,鲁望岳接任工会主席。郭黎明莫名其妙,想着工会主席其实只是个无聊的岗位,也就没有追问原因。宣布过后没有几天,县委组织部就到梓圩镇进行考核了。r
石梦给郭黎明打了个电话说：“过了年乡镇要换届,按照以往哩经验,是乡里干部调整哩重要时段,你要抓住机会。”r
郭黎明恍然大悟,说：“怨不得不叫我干工会主席了。”r
石梦说：“没事儿,你现在不是正股级,可是你有正股级任职经历,也算正股级,积极争取争取!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明天我不到你们那儿考核,到时候我给你问问得票情况。”r
郭黎明接完电话,找到了齐辉,齐辉说：“你有这儿想法儿,得给杨书记说一下,要知道投票是一个方面,上级组织部门最终要听书记意见,他提拔起来哩人要给他干活儿哩。”r
郭黎明到了杨书记门前,听见里面鲁望岳在给杨书记说话儿,就在门前等着。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鲁望岳满面春风地出来,轻蔑地朝着郭黎明斜了一眼,郭黎明立刻感觉自己变成了侏儒一般大小。r
郭黎明见了杨弈清,把自己想法儿说了一下。杨弈清笑道：“可能这回轮不着你,余水、燕乙几个老同志争取多年了,组织部只叫推荐四个,你可以活动一下,扩大扩大知名度。”r
郭黎明见杨书记这样说,心灰了大半,给齐辉说了杨书记的话,齐辉说：“管它呢,争取一下,这回不行,只当为下回打点儿基础。”r
得到组织上要来考核的消息,梓圩镇很多人都开始忙了起来。一般镇干部想提拔副科级领导的,副科级领导想提拔为正科的,开始给参加考核的人打电话联系投票。郭黎明也开始给熟识的人打电话。鲁望岳尤为活跃。乡里的人们都说鲁望岳比起燕乙这几个老同志来说,资格有点嫩。r
鲁望岳并不在乎别人的评论,说：“现在上级要求干部年轻化,资格老哩也要,年轻哩也要,才能让我们事业一代接一代,永葆青春活力。”r
张金银下的气力最大,打电话交代了还不算,组织部来之前的头天晚上,印了五十多张饭票,上面盖上了农技站的公章,把李全武喊到了家里,说：“全武,这回你得给我多招呼招呼事儿呀,我也老了,再不争取就晚了。明儿个参加投票哩大概八十多人,我印了五六十张饭票,你跟你如花嫂子一人拿三十张,我给你三十个可能会投我票哩人名单,都是来参加投票哩支书、村主任、站所长们,见了就说投我一票,中午到饭店吃另外加五块肉钱哩扣碗儿,招呼好呀。”r
李全武笑着说：“一定一定,你请放心了!”r
第二天五点多,张金银就起床了,口袋里装了十元一包的香烟,站在车站,看见参加考核的人下来,就上前谦卑地笑着,热情地让烟,口里不停地说着“招呼招呼事儿!”r
张怀义见了郭黎明,说：“黎明,人家都有想法儿,你咋木想法儿？你是咱磨坊出来哩当官儿哩,要努力给家里争争脸儿!”r
郭黎明只想着家乡人不用交代,看来张怀义这是在暗示自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嘴上笑道：“那全得靠你支持!”r
张怀义说：“你也木打电话,我想着你木想法儿哩!你看人家张金银都不服老,多活跃!”俩人笑了起来。r
张怀义说：“我给我周围坐哩人都说说,叫他们都投你哩票。你麻利找别人说去吧,手里连个烟都不拿,人家张金银准备叫晌午去吃扣碗儿哩。”r
郭黎明见了来人,就也上前去拉票,笑得脸有点儿麻木。李全武跟余水是个亲戚,手里虽拿着张金银给的名单,可并没有完全按照张金银的名单发放饭票,而是按照余水说的名单,发放饭票,发一张,说一句“这是我余水兄弟哩心情,晌午上饭店吃饭,给余水投一票。”r
考核程序很简单,杨弈清代表梓圩镇党委、政府做了述职报告,接下来发表格对党委、政府整体班子,每个班子成员进行投票,重头戏是投票产生副科级、正科级的预备人选。每个候选人都笑容满面,希望多得几票。杨如花捡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了下来,等推荐副科级的票发下来,就小声拉邻居们的票,还直接抢了几个人的推荐票过来,填上了张金银的名字。投票很快就结束了。组织部为示公正,当场把选票进行了密封,盖上了镇党委的公章,拿回了组织部。r
过了两天,郭黎明打电话问情况,石梦说：“选票没有开封,等开了封就给你说。”r
过年时候,梓圩镇一次发了六个月工资,杨弈清在总结会上说,是领导班子成员每人借了三万元发的工资,还是没有凑够,今年班子成员每人的二百块奖金、一百块差旅费,镇干每人的一百八十块奖金、八十块差旅费就都不发了,总务上记着帐,等过了年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