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高志有点儿不耐烦,说：“我说叫你回来,你就快点儿回来!你又不是专业哩刑警,勘察啥现场!现在就回来,等明天人家把尸体拉回家!”r
郭黎耕只得说：“好,我现在就回去!”r
郭黎耕返回现场,一个警察问道：“小郭,刚才那人是谁呀？”r
郭黎耕说：“不认识,我想着是摩托也出了车祸了,谁知道是个解手哩!见我问他,估计是害怕多事儿,起来就跑!”r
郭黎耕说完,走到死者跟前,伸进死者的口袋里,搜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忽然想起了死者的手机还在自己的手里拿着,想放下后再走,转念一想,却装进了兜里,喊道：“你们见死者手机了吗？”r
跟着的人都说：“不是刚才你拿了？”r
郭黎耕说：“木有呀!”r
人们说：“不知道。”r
郭黎耕说：“那你们走吧,我搁这儿看现场。”r
刚才问郭黎耕的那个警察叫小七,早就接到了潘高志的指示,叫他留下看现场,就说：“潘局长说你累了,叫你回家好好休息,叫我搁这儿看现场。”r
郭黎耕想着再拗下去说不定会引起人的怀疑,就说：“好吧,我回了。”r
郭黎耕到了家,立即给郭黎明打了个电话：“黎明哥,今儿个柳承恩哩男人出车祸死了!”r
郭黎明淡淡地说：“死了就死了,有啥。”r
郭黎耕急道：“问题是经过勘察现场,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害死哩!”r
郭黎明立即警觉起来,问道：“你说哩是谁？”r
郭黎耕说：“王书记!”r
郭黎明急忙说：“你白管了,要是真哩,咱谁都管不了。”r
“也有人说不叫我管了。”郭黎耕说。r
“谁？”r
“潘局长!”r
郭黎明说：“黎耕,白管了!我太了解潘高志这个人了,他搁梓圩派出所干过,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哩东西!成天想着跟柳承恩攀关系,再跟王国胜攀关系!他不叫你管了,说不定就是王国胜叫他给你传哩话儿!”r
郭黎耕说：“哥,假如胡明柏就这样不明不白哩死了,我就不想当这个警察了!当初,就是不想过我爹、我哥那种平淡哩生活,我才选择了警察,想做一番事业,假如这样干警察,还不如不干!”r
郭黎明说：“你这样儿,会引火烧身哩!”r
郭黎耕本想想郭黎明讨个怎样往下查的主意的,谁知郭黎明却这样,就挂了电话。r
郭黎明知道这个兄弟天生一股子较真劲儿,生怕他惹出事儿来,就跟着打过来,郭黎耕见是郭黎明的号码,就不接。r
郭黎明见郭黎耕不接,就给他发短信,提醒他一定不要深查,管他们怎么处理,反正不准搅进这个案件中去。r
郭黎耕看着这些短信,眼前浮现出胡明柏死不瞑目的写满怨毒的脸,陷入了沉思。r
早上起了床,郭黎耕穿上警服,想着去公安局上班,又怕潘高志给他说些什么,犹豫了一大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上班。r
郭黎耕刚进公安局的大门,就听见办公室主任在喊他,叫他上潘局长的办公室。r
潘副局长平时对这些小职员根本是不屑于说话的,现在忽然叫郭黎耕进他办公室,郭黎耕的疑惑又加重了一层。r
昨天晚上忙了一个晚上,按照规矩,郭黎耕今天本不用上班的,可是郭黎耕心里有事儿,就来了,进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假如潘高志找他有急事儿本可以早早给他打电话叫他来的,他的手机严格执行着武莜县公安局的上下班开机规定——二十四小时都要开机,可是办公室偏偏没给他打电话,而是一进门就被办公室主任叫住了,可见办公室主任是时刻注意着他的。r
郭黎耕想着肯定是昨晚的事儿,一边磨磨蹭蹭地走着,一边想着该怎样应对,可直到了潘高志的办公室,还没有想起应对词,只好推开门,想问潘局长叫他来干啥,却见潘高志寒着脸低着头在写些什么。r
郭黎耕不敢打搅,只得默默地坐了下来。r
潘高志头都不抬,又写了有一会儿,郭黎耕又想问,可看见潘高志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样子,又不敢问。r
郭黎耕只听见潘高志笔“沙沙”的声音,潘高志足足低了半个小时的头,才抬起头,看着郭黎耕,阴阳怪气地说：“小郭儿,工作很认真嘛。”r
郭黎耕听了潘高志说话的语气,立即觉得工作认真应该在人类所有恶劣的品质里面排第一位,就说：“我刚参加工作木多长时间,好些还得问同志们学习,还不行。”r
潘高志说：“我说哩不是这个意思。”r
郭黎耕觉得两人的对话好像不在一条线上,只得说：“哦。”r
潘高志笑道：“在我们现在这个官场上,你不仅仅是把自己本职工作干好,更更重要哩是你要学会领会领导哩意图,把领导交办哩工作干好,这样才会有前途,叫外人看起来我们是紧密团结在一起地。要是办不好领导交办哩任务,就是不跟上级保持一致,就是不和谐,就是违背了下级服从上级哩组织原则。”r
郭黎耕茫然地问道：“无论对错？”r
潘高志的鼻子发出了一个字符——“哼”。r
郭黎耕说：“哦。”r
潘高志把郭黎耕的“哦”当成了听懂了前面他说的话,脸上的笑容回归到正常状态,说：“这就对了,年轻人脑子眼儿就是活泛,前途无量!昨晚哩事儿,你不用管了,我给交警上安排了,交警勘察了现场,是醉酒驾驶后出哩车祸。”r
郭黎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知道再跟潘高志辩证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就起身说：“我知道了,以后这件案子我不用再管了。”r
潘高志拍着郭黎耕的肩头说：“好啦,快回到你工作岗位上去吧,搞好你哩本职工作,等有了机会,先到乡里当个所长,慢慢儿进步儿。”r
郭黎耕知道这是潘高志给自己摆的迷魂阵,道：“好,多谢潘局长费心。”说完,走了出去。r
郭黎耕回到了办公室,把潘高志的话从头想了一遍,认定潘高志的意思肯定是王国胜的意思,自己不按照潘高志的话办,继续把这个案件深查下去的话,势必会把武莜的高层人物牵扯进来,可是不查的话,想起了胡明柏死不瞑目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怜惜,想起这个戴着一顶几乎武莜县城人尽皆知的绿帽子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到了阴间,也会遭鬼笑话的,又想起了那个深夜骑摩托的人说的话,想那人既是深夜骑着摩托,说明住的地方应该不远,只要找到了那个直接目击证人,对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会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尽管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可听说话的口音应该是五十多的样子,摩托的型号尽管是黑夜看不清楚,但基本可以断定是120型的,摩托是往西跑的,现从西面开始查!想到了这个,郭黎耕下决心一定要把事儿查明白,把这帮人的丑恶面目都揭露出来,公之于众。r
柳承恩哭着给胡明运打了个电话,说：“你哥出车祸了,快来。”r
胡明运赶到了现场,柳承恩已经坐在哥哥的尸体旁边哭着,警察给他介绍了出事儿原因。r
胡明运虽然有点怀疑,可是据警察说的也没有什么破绽,又想到哥哥与其这样儿活着,不如死去,再说也斗不过王书记,闹到最后还是无头案,弄不好自己也丢了前程,就说：“那样儿,就按照警察说哩,把我哥拉回去吧。”r
柳承恩巴不得这一声,说：“那你安排吧,我一点儿主意都木有。”r
胡明运喊了一辆运尸车,把哥哥尸体放了上去,想往老家拉。r
柳承恩怕胡明柏老家人生事儿,说：“他是我哩男人,拉回家干啥？难道你们老胡家不认我这个媳妇儿？”r
胡明运只好拉到了柳承恩家里。r
柳承恩说：“我主张丧事儿简办,现在提倡红白喜事儿不准大操大办,我好坏也是县里企业家,得响应国家号召,简办。承强,你给殡仪馆整容师打个电话,给你姐夫赶紧整一下容,满脸血道子,到了阴间,怕吓着了阎王爷,阎王爷欺负你哥。”r
柳承强立即给火葬场打了个电话,叫他们准备个整容师。火葬场表面是由柳承强承包,事实上,柳承恩、王国胜俩人是共同的股东。这几年,王国胜力推火葬,每年都给各乡镇下达火葬指标,把火葬完成情况列成一项重要的工作目标对各乡镇进行考核,虽说武莜是个深山区,火化率还是很高的,年年得市里先进。r
柳承强一打电话,整容师很快就来了,一会儿就整好了容。r
柳承强给了他两千块钱。整完容,天刚亮,胡明柏的亲友们开始前来拜祭。r
胡良披麻戴孝地在一旁哭。r
柳承恩则满面戚容坐在一旁,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养精蓄锐。r
张红卫则负责迎来送往。r
柳承恩害怕那些科局长们知道了消息也来,就传出话去不待客,有些说一定要来的,张红卫在外面坚决挡了驾。只过了一天,胡明柏尸体就被火化了。r
柳承恩不想再回家,直接搬进了“钓鱼巷男士专业休闲会馆”里面,把王国胜喊了过来,说：“我老公死了,全都为了你。”r
王国胜笑道：“我听不懂你说哩话儿。不说了,你要好好给我生儿子,我会重重奖你。”r
柳承恩说：“以后我真成个孤家寡人了,谁也指望不住了,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