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局长金石成立即趾高气扬起来,因为人们都知道他当城关镇党委书记的时候曾经抵抗过柳承恩的酒,还曾把柳承恩从人代会的主席台上喊出去,这些都能证明金石成跟柳承恩和王国胜的关系不好,没有巴结过他们俩。涂勇虽然当上乡长,虽然当初是靠骂王国胜得来的,但是后来也送了钱,所以,刚开始心里有点儿不安,后来想着想着,就不怕了：谁都知道我这个乡长是骂来的,调查组的人来问,我实话实说算了,谁怕？r
卫生局局长杨弈清却很忐忑,从党委书记位置上挪到卫生局局长的位置上,在王国胜身上花了五万块钱,却不知道王国胜给纪委交代了没有,要是说了,自己再不主动找省纪委的交代情况,恐怕到时候的处理会更严重。要是没有说,自己去找省纪委的自首,那可不有点儿二球？杨弈清给老婆商量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不主动去交代,还是等等再说,因为他们自认为跟王国胜和柳承恩的关系平时都很好,并且在两人被抓之后,他俩还关照过王国胜的私生子,他们应该不会供出来他的。r
县宗教局局长苗王当年从梓圩副镇长的位子上因竞争而下了岗,后来,因祸得福反而干上了宗教局局长,虽说局里没什么油水可捞,可是苗王家里并不缺钱花,他图的是前程,现在已经是武莜非党副县长后备干部了。符合宗教局局长条件的干部很多,苗王之所以横空出世成了黑马,是因为苗王给王国胜送了十万块钱。苗王开完会后,就给老子打电话,苗种笑道：“你先白慌,你干宗教局局长是恰好符合条件选出来哩,这儿谁都知道!谁找你,你也白承认送了钱!我先往上面走走,叫上面领导先给他们打个招呼。”苗王听了,知道苗种这些年苦心经营,维持了好多大领导,只要老子出马,肯定没事儿,心里底气足了好些。r
那些曾经跟王国胜、柳承恩、柳承强们走得很近的人们彻底慌了。王桂、李真萍喊上汪情,定了攻守同盟,三人发誓,一定不要承认跟柳承恩结义的事儿。事实上,汪情无所谓,不过是一个小镇干罢了,主要是王桂、李真萍,两个一把手害怕汪情会说出什么,就吓唬她：“只要汪情说了出来,说不定工作就丢了。”汪情自是不敢多说什么。王国胜的结拜弟兄们,诸如吴书记、武部长、杨弈清们聚在了一起,说跟王国胜只是上下级关系,人们心里都很明白,彼此心照不宣：一定不能承认跟王国胜是结义兄弟呀!r
李太梅早就得到了钱铭的指示：调查组喊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承认,他会从中做工作的。李太梅有老情人的担保,现在给钱铭生的儿子都三岁了,有了双保险,钱铭无论怎样是不会叫孙太梅牵扯其中的。r
陈瑜、鲁望岳等这些曾经给王国胜送钱买官的,心里都盘算着,到时候要怎么对付。r
还有以余局长为代表的一群退休干部,拿着上次的告状信,送给了梁长水,不过,人们都说,上次余局长们在市委组织部考察王国胜的会上告状,老县委书记陈晴宇是后台,王国胜后来帮着陈晴宇的女婿李庆久当上了副书记,陈晴宇这次肯定也没有参与。r
武莜的黑涉会也开始不安起来。卞建军跟王国胜、柳承恩们的关系最为密切,交往最多,尤其曾经参与杀死郭黎耕的案子,卞建军更是坐卧不安,张柏袅却笑道：“木事儿,我们家有乌书记这个后台,只要能保住我哥,能给你咋样？你又不是干部,怕啥？”一句话把卞建军说得心放宽了。r
最先到调查组自首的是郁自传。郁自传原在梓圩当过分管政法的副书记,后来参加传销,跟传销组织里面一个女的搭上了,要跟自己女人离婚,谁知道自己女人也不是好惹的,大闹了很久,直到把郁自传闹得名声扫地了,才跟他办了离婚手续。郁自传不得已离开了工作岗位,跟传销认识的女人结了婚,外出搞传销好几年,家产荡尽,无路可走时候,又找到了组织,到政法委上了班,给调查组自首说,给王国胜送了十万块钱,弄了个政法委的副书记——这个职位也是乡镇党委书记们回来才能安排的,当时人们心里就有些疑惑,郁自传自首后,人们才知道。r
郁自传向调查组自首完,走到门口时候,忽然又转过身,期期艾艾地朝着梁长水和钱铭说：“还有个事儿……”r
梁长水有点儿不耐烦,说：“还有什么事儿,快说。”r
郁自传小声说：“当时我也给龙书记送了五万元。”r
梁长水有些惊讶,看着郁自传说：“还有没有别的了？”r
郁自传说：“木有了。”r
等郁自传走出了门,梁长水笑着给钱铭说：“没想到,又钓出来一条大鱼呀。可是这条大鱼可能太大了,我们无处下嘴。哈哈。”r
钱铭笑道：“管他呢,起码我们摁住他,不叫他乱动。”梁长水笑道：“是呀,把他钓到岸上,动不了,我们就能放开手脚去干了。”r
郁自传回到了家里,给老婆说了自首的情节。r
老婆立即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真混了你!人家木问,你不打自招!招了吧,招一个王国胜罢了,还给现任哩县委书记也招了出来!你也不想想,龙开疆是谁？人家根儿搁北京哩!本来你还有翻身哩机会,这一次,我看永远压到五指山地下,木有出来哩时候啦!”r
郁自传说：“我想着多说些,求得纪委哩原谅哩。”r
老婆立即给郁自传的姐姐哥哥们打了个电话,姐姐哥哥们倒也没有说什么,只说走着说着。老婆气呼呼地回娘家去了。到了第二天,给郁自传打电话时候,没人接,想起郁自传平时就是个小心眼儿,怕出意外,就赶紧回了家,开了大门一看,只见郁自传把领带挂在楼梯上,上吊了。老婆立即给姐姐哥哥打了个电话,姐姐见郁自传的舌头伸得老长,上去一耳刮子,骂道：“你这个木出息哩东西呀,可不像是离了官场就活不成了？我们家业也不小呀,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哩!”r
郁自传自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武莜,梁长水心里咯噔了一下,庆幸没有双规他,假如双规期间死了,那还不把事儿闹大了!龙开疆们也知道了,派了吴书记去慰问了一下。龙开疆大致也知道了郁自传自杀的缘由,怕再惹别的事端,就叫县财政拨了二十万元给郁家,叫他们安排郁自传的后事。郁家的人倒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忍气吞声埋葬了郁自传。r
第一个自首的人很快死了,并且人们也都知道了郁自传自杀的原因：连给龙开疆送去的五万元也坦白了!龙开疆怕更多的人去自首,对郁自传的自杀,只在很少有人在的场合,说了句“没骨气”的话,却被迅速传了出去,再也没有人去自首了。r
武莜贴吧上立即贴出了“政法委副书记双规期间死亡的消息”,混淆视听,梁长水们气得半死。过了一周后,梁长水有点发怒了,就把武部长叫去,说把近些年新提拔的正科级干部名单拿给他看。武部长不敢怠慢,忙拿了去。r
梁长水一眼就看到了三十岁还不到的财政局局长张金山,把张金山喊了去。张金山自从省纪委进驻后,日夜睡不着,生怕省纪委的人那一天会找到头上来,纵是有了乌书记做后盾,可想起乌书记那模棱两可的话,总是心里不安,张金山听是省纪委调查组的传唤,先是腿一软,接着尿意上来,软着腿扶着墙到了卫生间里,脱下裤子想尿,却尿不出来,喊了秘书上来,扶着自己,才上了车,费力地见到了梁长水。r
梁长水笑道：“张局长,你是柳承恩的女婿？”r
张金山“嗯”了一声,又立即做了否认：“不,以前是,现在不是。”r
梁长水哈哈一笑,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假离婚了？害怕查吗？哈哈!”r
张金山被梁长水笑得脊背上凉凉的,红着脸说：“不,不,是我们感情不和……”r
梁长水打住他的话头说：“我不想纠缠这些了,我只想知道,你跟王国胜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没有？”r
张金山说：“没有。”r
梁长水追问道：“真的没有？”r
张金山说：“嗯。”r
梁长水说：“那你走吧。”r
张金山万料不到如此轻易过了关,忙站起身,朝着梁长水鞠了一躬,说：“那我走了。”r
一路小跑到了办公室,立即给张金银打了电话,张金银说：“我就知道有乌书记搁那儿招呼着,肯定木事儿!”r
刚打完电话,钱铭就带着两个人来了,笑道：“张局长,把财政局的账目拿出来,梁主任要看。”r
张金山吃了一惊,慌道：“不是,不是木事儿了吗？”r
钱铭说：“自然没事儿,看看账目,账目没事儿,还有什么事儿？”r
张金山吃吃地说：“咱俩是老同事,你要给我招呼事儿呀!我不会亏待你。”r
钱铭笑道：“没事儿,肯定招呼。”r
钱铭几个拿着财政局的一沓子帐和财政局的会计,回到了招待所。梁长水立即叫人连夜查看账目。查了一夜,查处了三百多处有疑问的地方,就把会计找了来,会计有些还能解释,有些却想抵赖。钱铭看了,冷笑一声,说：“关她三天,看她说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