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届在即,宋永林上蹿下跳,左冲右突,为的就是拿下新区党委书记的宝座。邹文怀何尝不是,他也有他的如意算盘,宋永林成了书记,真正的一把手。那么,管委会主任的位置,就成了空缺。按理说,副书记钱仁昌是最有希望的,但是,钱仁昌和宋永林是死敌,为了书记一职,正在掰着手腕,斗着法呢。宋永林得势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一脚把他踢开。留下他,就等于埋了颗定时炸弹在身边,这一点,宋永林比谁都清楚。除去钱仁昌,按资排辈,邹文怀不管在新区党委会班子,还是在四个副主任中,排名都是最靠前。近水楼台先得月,最靠前,就意味着最有希望,最有戏。再加上,他和宋永林的关系,就等于上了双保险,十拿九稳。
叶仁军的家,位于新建的机关大院里头,七号楼。进了机关大院,邹文怀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跟着宋永林,左绕右转,总算是到了七号楼。邹文怀记得,到了门口,当时,他竟有种打退堂鼓的冲动。在宋永林的催促下,才进了门。一上来,叶仁军就谈到换届,没有铺垫,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这也正常,领导的时间极为宝贵,可都是拿分秒来计算。在信任的下属面前,也就没必要兜太大的圈子。当然,再直白,也是有分寸的。不可能什么事都讲,什么话都说。或蜻蜓点水,或点到为止,剩下来的,就看你的悟性了。看得出来,叶仁军的心情不错,先是提到,前几天,市长吴哲单独找他谈过话。而且,这么多的副职中,只找了他一个。这是一条重要的信息,暗示,换届之后,市长的位置,十有八九是他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成了市长,宋永林拿下新区党委书记,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一听,宋永林心中暗喜,邹文怀也跟着高兴。但是,没过多久,风向就变了。叶仁军还提到了新区的换届问题。按他的意思,宋永林是铁定的一把手,不过,在二把手管委会主任的人选上,他却提议让钱仁昌来担任,说是为了平衡。邹文怀当然明白这“平衡”是什么意思,新官一上任,就把自己那条线上的人,安排在各个重要的岗位上,绝不是明智之举,是大忌。的确,是该消灭对手,打击对手,但任何事,都要慢慢来。动作过大了,过猛了,往往会适得其反。如此一来,也就不能面面俱到,必须要有所牺牲,牺牲某些人的个人利益,成就大局,这也是叶仁军特意让邹文怀过来一趟的原因。听着,邹文怀的心里极不痛苦,极其失落,但又不能发作,只能忍着,憋着。索性,叶仁军也没把话说死,暗示他配合宋永林,先把城投集团这档子事情摆平,免得夜长梦多。等摆平了,再去抓机会。
怎么去抓,回来的路上,邹文怀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除非钱仁昌栽了大跟头,或者是犯了大错误。要不然,要想击败他,几乎不可能。要是再在副主任的位置上,坐上五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至于叶仁军所说的,先摆平城投集团那一摊子事情,再去抓机会,想来,纯属安慰!
不过,既然领导下了命令,也只好遵从。先把领导布置的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了。也许,领导就会心动,最后,选择把手中的票,投给你。否则,你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那样,会更没戏。城投集团的问题,归根到底,主动权在廉政办手上。想要说服冯容海这个“冯固执”,绝无可能。于是,邹文怀便打起了丁国凯的主意。正巧,前段时间,丁国凯的老婆吴新风,通过田亚洲,找到了邹文怀的门上。希望他能出面打个招呼,帮她即将从东州大学毕业的女儿丁雯,安排个工作。丁雯大学就读的是园林设计,想要进新区规划分局,邹文怀又主管规划工作。机会主动送上门,他自然不会错过,没多作考虑,便点了头。
昨天下午,他又接到田亚洲的电话,说是吴新风为了感谢,请他来家吃个便饭。邹文怀二话没说,爽快答应。哪知道,一大早,居然闹出集体上访这档子事情,差点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好啦,我说三位领导,在家里就不要讨论公事了。”吴新风端出最好一道菜,红烧螃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老丁,你还愣着干吗?快招呼邹主任和老田上桌啊。”
丁国凯晃过神来,急忙起身,问:“邹主任,老田,喝点白的怎么样?”
“喝点白的,茅台还是五粮液,国凯同志,你这个廉政办的副主任,不会是挖个坑,让我和田局往里面跳吧。”
“邹主任,要是真喝茅台和五粮液,我就不是在给你们挖坑,而是在给自己挖坑。就我一个月那么点工资,您说,能喝得起那么昂贵,高档次的白酒嘛。”丁国凯边说着边从储藏室里拿出一个酒坛子,“这白酒,是我托人酿的,纯正的东州口味。估计,一斤也就几块钱。”
刚上桌,没吃几口菜,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吴新风,主动倒上一盅白酒,举动邹文怀的跟前,笑着说:“邹主任,这杯酒,我单独敬你,谢谢你。”
“吴大姐,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丁国凯听的云里雾里,用眼神询问着田亚洲。田亚洲心领神会,如实道:“老班长,雯雯的工作解决了。这个,你可得感谢邹主任,好好的敬他一杯。”
“什么,我的工作解决了?”丁雯也是一头的雾水。
“雯雯,过完年,你就可以新区规划分局上班了。”
“什么?规划分局!”父女俩不约而同地问。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吴新风不以为然,倒上一杯酒,敬过田亚洲之后,又说,“老丁,既然雯雯的工作,你不放在心上。我就只好去找老田。老田和邹主任是多年的老朋友,邹主任在新区,又主管规划工作。他看过雯雯的简历,觉得去规划局工作挺合适,挺对口的。”
“妈,你这算怎么一回事吗?工作方面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嘛。不要你和我爸操心,我自己会解决。”
“你自己解决,怎么解决,能解决得了?之前,我已经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主。”
看母女俩杠上了,田亚洲主动打起了圆场,说:“雯雯,你要理解你妈妈,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你着想。现如今,找份工作,不容易。说句不夸张的,比登天还难。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老班长,你说是吧?”
丁国凯倒也没动气,淡淡地说:“如果是单纯的实习,的确是个锻炼的机会。但是,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的话,我看就免了吧。”
“免了,老丁,你说得轻巧。你以为罗凤新区是你们家开的啊,该打的招呼都打过了,规划局那边已经点了头了。你现在说免了,你就不算为雯雯的工作着想,也应该为老田和邹主任的脸面着想吧,这不等于出尔反尔嘛。”
“邹主任,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丁国凯举起酒杯,接着说,“但是,规划局毕竟是机关单位,想要迈过门槛,唯一的途径,就是参加公务员考试,名正言顺。其他的方式,在我看来都是偏门。实在不行,规划局那边,我去解释。”
“国凯同志,你太较真了。这件事,你不要忙着下定论。先仔细地想一想,考虑考虑,再做定夺。”说完,邹文怀岔开了话题,“老田,吴大姐的手艺,不亚于酒店的大厨。今天,我们可要多喝几杯。国凯同志,你不会舍不得你这坛子里的白酒吧。”
“当然……当然不会。”丁国凯表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想,这还是我的家吗,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一家之主却被蒙在鼓里。
直到下午两点,邹文怀和田亚洲才离开,吴新风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上了楼,就冲进书房,找丁国凯理论。
“丁国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给雯雯物色到了一份好工作,我容易吗我。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尽添乱。”
“我安的什么心,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安的又是什么心。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事先不跟我通气,不跟雯雯商量。”丁国凯窝了一肚子的火,尽量控制着情绪说,“新风,你好歹在机关单位工作这么多年,应该明白,现如今,安排一份工作,尤其是政府部门,哪有那么容易……”
“正因为不容易,我才要早点找人疏通关系。晚了,名额就被人抢走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丁大主任,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既然那么难,邹主任和我们家又没什么交情,他凭什么要帮这个忙?这天底下,哪有无缘无故掉馅饼的大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