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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业务


这几天,我有点蔫,猴子和大嘴知道我心情不好,有空就来陪我,两人说话小心翼翼,绝口不提郭薇。其实提提也无妨,好几次聊天的时候,我几乎忍不住要说起郭薇,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说又能怎样呢,王师傅已经说过,要救回郭薇,已绝无可能,时间被拖得太久,晚了,完了。我告诉猴子他们,这件事要守口如瓶,对谁都不能说。别人会认为郭薇还是郭薇,性格的巨变不过是因为车祸,对于她的父母,这样尤其好,至少我觉得这样好。r

这天大嘴有个长途业务,问我是否去。我想了会,答应了。有些日子没陪他出业务了,去散散心也好。r

躺在后车厢这位是G县人,来小镇做生意,那天晚上喝多了酒,在回住处的路上,一头栽进了路边的阴沟里,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断了气。r

G县离我们镇有四百多公里,没有高速,只能跑国道,单程下来,大概要八个来小时。清晨六点多,我们就从小镇出发了,中途停下吃了顿午饭,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到了G县殡仪馆。r

大嘴办交接手续的时候,猴子也跟着去了。我踱到院子里,胡乱转着,走到东角,看见两间破旧的青砖瓦房,墙上爬满了藤蔓,门口有一人高的围墙,围墙上依稀可辨男和女的字样,是厕所。我正好有点尿意,想也没想,就钻了男厕所里。r

经过围墙时,几根蛛丝糊在我的脸上,我抓去缠在脸上的蛛网,发现这间厕所应该早已废弃。厕所里闻不到臭味,地面干燥得很,灰尘奇厚,水泥尿槽缺了大块,靠里那头放着一个木桶,一根竹棍斜靠在木桶旁边,同样看不出半点湿润。r

几间蹲坑有砖墙隔开,靠里的一间的隔断已经全部塌掉,散落一地。坑位蹲脚处依稀可见灰黑色的干硬的粪块,密织的蛛网随处可见。时值六月,虽然已近下午四点,可太阳依旧毒辣,阳光透过落满灰尘的小页窗投射进来,光柱中,清晰可见朦朦蠕动的飞尘。厕所里很凉爽,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有点阴冷。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会,没往里走,侧身贴着墙,开始方便起来。r

方便到一半,我打了个激灵,似乎感到身后有人,我转过头,没发现异样。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我往门口挪了两小步,只听啪的一声,我被吓得猛地一颤,差点把尿抖在裤子上。回头一看,原来是靠在尿桶上的竹棍倒了下来。没有风啊,莫名其妙的。殡仪馆里废弃的厕所,难道?我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方便完,我飞快地穿好裤子,正要出门,就在一刹那,我真真切切感觉到有个人正站在我身后,他离我是这么得近,他呼出的气息微微吹在我的脖子后方,凉飕飕的。他不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因为我就站在门口,这是唯一的入口,他也不可能是在我之前进来的,因为厕所不大,光线也不错,虽然坑位间有隔断,但站在门口,却能一览无遗。r

鸡皮疙瘩在瞬间爬满了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根根耸立,我捏紧拳头,吞咽着唾沫,喉头里发出含糊的咕隆声。r

不可以回头,绝对不可以回头。不要慌,慢慢地,慢慢地,我挪到围墙边……唉——这声沉重的叹息惊得我蹦了起来。我飞似地冲了出去。r

“哎,凡子!”是猴子,我刹住了脚步,看见他正站在办公室门口。r

“跑哪去了你,哎,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见鬼啦!r

我重重地呼了口气,正要说话,大嘴和G县殡仪馆的老刘从办公室里说笑着走了出来。老刘看见我,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我一支,说:“辛苦辛苦,怎么不进去坐会,哎,你脸色不好嘛,生病了?”r

我接过烟,摇摇头,说:“不是,刚才,那个厕所……”我说着,用手指了指东角那边。r

“怎么?你进那个厕所了?!”老刘瞪大眼睛,原本打算拿着火机准备给我点火的右手也定在了半空中。r

“怎么回事啊?”大嘴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老刘。r

我点点头,说:“他妈的,吓死我了,那个厕所,有问题。”r

“哎!”老刘摇摇头,给我点上火,压低声音说:“那个厕所,不干净哦,都已经一年多没用了。”r

“啊!”猴子发出一声惊叹,凑上前,问老刘:“那个厕所,怎么不干净了?”r

老刘招招手,示意我们进屋说,我们跟他走进办公室,分别坐下,老刘点上一支烟,说:“一年多前,3月份的时候,我们这办了场丧事,死者是县上的一个老头。因为家属要守灵,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单位的小王就留下来值班,最开始没什么问题,家属在灵堂里守着,小王在办公室睡觉,睡到半夜,他想上厕所了,于是跑到厕所大便,厕所里没灯,小王当时比较急,也没带电筒,反正有打火机嘛。据他说,当时他是蹲在第一个坑位,正拉着,从旁边的坑位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小王以为是那死者的某位家属,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隔壁那人聊起天来,开始还好,小王和隔壁那人聊得也不错,就听着那人声音显老,于是小王就问他,你年纪应该挺大了吧,还要来守灵啊,这活让家里年轻人干就行了嘛,你是死者的什么人啊?那人突然就没了动静,小王又问了几声,不见人答应,觉得奇怪,于是赶紧收拾好,穿起裤子,走到隔壁一看,你们猜,他看见了什么?”r

“看见了什么?!”r

老刘吸了口烟,说:“什么也没看见,隔壁压根就没人,当时把小王吓得呀,哎哟!”老刘摇着头,又把烟放进了嘴里。r

“我靠,他见鬼了吧。”猴子说着,转脸看了看我,问:“凡子,你刚才见到什么了没?”r

“没,就觉得背后有人,还冲我呼气,吓死我了。”我挪了挪屁股,仍然觉得背脊发凉。r

老刘说:“哎,后来啊,问了那家属,当晚守灵的,根本就没有老头,唯一的老头,就是躺在灵堂中间的那位。”r

“哎也。”猴子做出一副怪相,说:“那真他妈是见鬼了。”r

“对哟。”老刘接过口,说:“再后来,小王和那些家属说起那人的声音,结果,家属几个都说那声音就是老头的。”r

我摸摸后脑,说:“那我刚才在那厕所里遇到的,不会就是那老头吧?”r

大嘴拍拍我,一本正经地说:“绝对是。”我看看老刘,老刘不置可否。r

猴子站起来,开玩笑地说:“刘师傅,那你们也不找个大仙来驱鬼。”r

老头捏着烟屁股狠吸了两口,把烟头踩在脚下,摆摆手说:“驱?驱个屁,我们干这行的,碰些怪事还不是家常便饭,要驱哪驱得干净?哦,对了,你们要上厕所,上办公室这边,那头的厕所已经没人用了,嘿嘿……”说到这,老刘露齿一笑。哎,他这口牙,长得真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