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看完信一语不发，她将信交给季幽。r
季幽没去看信，只是将信折起握在手心，没一会就见细细的白色粉末从她手中流出，看的安回乡眼都直了。r
“小姐打算怎么做？要再去趟春藤么？”季幽问。r
燕云歌摇摇头，“还不是时候。”三个月内死了两位公主，春藤国内这会势必戒备森严，自己又是殿试在即，哪有心思去为弘曦收拾烂摊子。r
“那这信回不回？”r
“不用回，我也无话可回。”燕云歌没什么精神道。r
季幽见她累了，便不再问。一年多的主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小姐心思缜密，步步深意，一句无话可回其实已经是回应，只是非聪明人可以猜透。r
马车不急不缓地往燕楼驶去，一路上停停走走。到了燕楼，燕云歌让季幽留下照顾安回乡，自己和赵灵又换了辆马车回到了燕府后门。r
东苑里，有人已然等的不耐烦。r
燕云歌迈步进去，瞧见秋玉恒的影子又退步出来，对赵灵道：“我去看看我娘，你自己找个地方溜达吧。”r
赵灵心领神会，咧着嘴无声地说“我去厨房转两圈”，接着整个人闪的没了影子。r
莫兰的西院与东苑就隔了道拱门，看似很近，九曲回廊走起来却颇费番工夫。r
自燕行离开后，往日里经常有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西苑也落寞了不少。燕云歌一路走着，一路看着下人既好奇又躲避地打量她的目光，再看朱墙黄瓦，竟有些苍凉之感。r
她很少亲自去看莫兰，以往并不太在意的事情，突然觉得很是负疚。就如赵灵说的，她有一个很好的娘，或许软弱，却绝对是无私的。r
张妈看着门外的人，欣喜地赶紧喊里屋喊，直叫“夫人，小姐来了。”r
燕云歌踏进去，莫兰披着外衣下床，脸上是难以形容的开心神色。r
“一一，你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些了？”r
“好多了，倒是你脸色怎么比上次还差了？”燕云歌扶她到床边坐下，转头命张妈再拿个枕头来。r
“我是昨个没睡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莫兰慈爱地握着她的手，看见宝贝女儿来，再大的病她都好了一半了。r
张妈拿了枕头垫在莫兰背后，然后告退下去，只留下母女二人。莫兰看着眉目寡淡的女儿，又是骄傲，又是忧虑着。r
女儿无疑是出色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可是，在这样的年代，谁不是喜欢乖巧温顺的女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而她的一一，哪里有世俗人眼里半分乖巧可爱，她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俯视他人，尖锐的毫不惹人怜爱。r
莫兰突然忧虑，忧虑自己女儿太过刚强的性格，怕她将来会得罪公婆，会吓走丈夫，因为在她看来，女子的幸福，是要系在男人身上的。r
莫兰不会知道，带着这样气质的女子，是如何站在巍峨庄严的宫殿上俯视众人，又是如何站在天下最高权利的帝王身边指点江山，更不会知道这个女子曾率领几十万兵马，与一番帐中出谋划策又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她只用一个平凡母亲的心，深深的忧虑着。r
“娘，你在想什么？”燕云歌发现她手发颤，担心问道。r
莫兰摸着燕云歌的脸，“你刚出生的情景还在我眼前，不曾想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就要嫁人了……”说着双眼湿润，声音哽咽。r
十八年前，那一室的悲凉，那失而复得的喜悦，那一手一足被废的遗憾，那十年不能见面的不舍。十八年后，堆满厅堂的，是一室的华彩，都因为有她在。r
燕云歌不语，对于根本没有印象的记忆，她要怎么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r
“一一，娘只愿你一生安乐，不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莫兰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好好劝劝她。r
燕云歌浅笑一声，似乎已经知晓她要说什么，她抬手为莫兰擦泪，眼里淡然，却也疏狂，“我知道，我一定一生安乐，死得其所。”r
莫兰顿时心痛，女儿话里的讥讽索然，身为母亲的，如何不知？r
“娘，你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燕云歌伺候着她躺下，为她拉好被子，放下帷幔，转身离开。r
莫兰透过帷幔，看着她傲然孤单的背影，心里阵阵难过。这天底下，如果连生身的母亲都不能软化她的心，那又何人可以？r
燕云歌神色淡淡的出来，对着房外守侯的张妈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r
华灯初上，秋天的天总是暗得特别快，来时还有点点余辉，如今都被黑暗所掩盖。地上的灯火似乎欲与天上的星辰争辉，斑斑驳驳地闪花了眼。r
身旁而过的丫鬟，提着灯笼想为她引路的小厮，都仿佛只是一道背景。r
燕云歌脚踩着青砖，一个人安静的走着。r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抬眼，是那终于等到人的少年脸上的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