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略作梳洗便上了床。r
八月中的天已经很凉了。铺上的凉席全换了薄绒的丝毯,冰冰的玉枕也被软和的蒲草枕替下了。屋外有不甚清晰的脚步声和灯影晃过,想是沁露殿那头正热闹着。r
淡淡的蒲草清新和着桂香催我入眠,伸手抚了抚床沿,却触及一片冰凉。拿到眼前细瞧,竟是那对耳坠。屋里的烛火熄了,满月的光华洒在荧润的翡翠上,柔柔一片和光。侧脸,看到窗外圆盘明月。r
不知千山万水外的他,是否亦有一轮皎洁在为他照亮行军的路。r
拿帕子又小心包好,塞到褥子下,沉沉合眼。r
夜里,突然觉得有温温热热的感觉自我脖间滑下,朦胧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逸秋青白毫无生气的脸。他搂着我,通红的眼里噙着泪,一滴,一滴,无声无息落在枕上,落在我衣上,明明是八月里,却有种滴水成冰的刺痛。r
“皇上……”我惊讶轻唤,伸手捧着他湿成一片的脸。r
这样哀伤的他,这样脆弱的他,一瞬间,我竟以为是在梦中。r
“苒苒……苒苒……”他梗咽,只把头埋到我肩窝,再说不下去,咬牙忍着痛楚轻颤起来。r
身形一震,是……孩子……没了么。r
环住他,疼惜搂紧,轻轻拍着他背,莫名跟着绞痛不已。我不吃醋,亦不乐祸,只有延绵不尽的唏嘘和悲凉。r
新风进屋,玉碎子泠泠而响,今夜的他,不再高高在上,不再霸气浩然;只像小兽一般蜷在我怀里,流了一夜苦泪。r
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世间的事,总是这么让人难以措手。r
婉婕妤生下的是……畸胎。r
皇昭是这么说的:天玺十五年八月十五,婕妤张氏,不幸小产,夭为皇子,特此昭示。r
寥寥二十余字,就让这件事云淡风轻地过去了。然而世人定是不知,宫墙之内实是六月飞雪般的凄惨境况。所有接生的产婆都在第一时间被灭了口,婉婕妤亦是移出沁露殿,搬去了偏近永巷的慕朝宫。r
慕朝慕朝,欲慕有朝。婉婕妤虽是未晋未降,实则却与打入冷宫一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