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恼火的是,青年基金会还因为一个港澳媒体不实报道,与媒体打起了官司,而且一打还是五六年时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
原以为管了一个肥缺,没想到真有点接手烂摊子的味道。
对这些问题怎么解决?
曾子祥是关着办公室想了一半天,大体上有了一个头绪,还是先内而外吧,得先把反应青基会有关负责人的问题查清,同时兼顾把与媒体的官司打到底,再对各地的一些反应亲自巡查一番吧。
中国青少年基金会的内部问题焦点集中在秘书长邹小达身上,对他反应的最多问题就是经济问题,基本上与那什么“郭美美”、“卢美美”的情况类似,只是争议和批判的重点在挪用资金上。
打定先从邹小达秘书长身上下手的主意,曾子祥第一时间向团中央书记作了汇报,获得了支持。
曾子祥立即约见了青基会账务部部长卢俊生,这陆部长是实名举报邹小达的知情人,约见很顺利,曾子祥把地点放在了团中央办公楼附近不远的一个咖啡厅里。
当曾子祥走进预定的房间之时,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容清瘦,但双目有神,精神十足,一看就是一个精干的能人,只是传说中这陆部长有些固执已见,认定的事不搞个水落石出,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头的主儿。
“陆部长,没想到你比我还早到一步,不好意思啊!”
曾子祥快步过去,主动伸出了手。
中年人正是陆俊生,他赶紧起身伸手相握,“您就是曾书记?”
“曾子祥,团中央副书记!”
“曾书记你好,我是陆俊生……”
曾子祥点头微笑,道:“早听说过你的大名。”
“嗨,什么大名啊,都是举报出名了。”
“这是每一个正直公民的应尽义务,也是行使公民权利。只要举报属实,那就是做好事办实事,特别是对于那些捐款者来讲,你的如实举报将会成为维护他们的权益和对广大需要支助的青少年的爱护行动……”
一番客套之后,曾子祥把话引入正题,“陆部长,约见的目的,我已经在电话中说过了。我现在分管青基会的工作,想就青基会高层有关人员的问题反应,了解一点情况。”
中国青基会自成立之日起,就归团中央管辖。陆俊生知道曾子祥现在是团中央的副书记,分管这项工作,亲官上任,当然会重视这样的问题反应,问道:“您是想了解我举报邹秘书长的事?”
“对。准确的说,我是想听一听实话,也就是你在举报信中没说出来的内情。”
他说完,掏出烟来给陆俊生扔了一支,两人坐到了沙发上,陆俊生点着了烟,连抽了几口,他在盘算这话得先从哪儿说起,据他所知,这曾子祥似乎有点疾恶如仇……
见陆俊生沉思着久久没有开口,曾子祥笑道:“陆部长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就说什么,越详细越好。”
陆俊生点头道:“我既然敢实名举报,就不会有什么顾虑,我只是在想先从哪儿开始说,这要捡重点说呢,怕遗漏了什么情况,可要拉拉杂杂的慢慢说起来,又怕耽误了领导的时间。”
曾子祥摆手道:“不妨事,你只管慢慢的从头细说,我有的是时间,而且这详细听取你的情况介绍,既是为了今后的工作,也是我现在的重要工作……”
“那好。”陆俊生点头,算是有了打算,开始慢慢的讲了起来,“那我就以举报者的身份,从自己慢慢说起吧,我呢,十多年来一直在团中央工作,我对共青团、团组织以及团系统的领导干部,一直有很深的感情。可惜,团中央个别领导的某些错误做法,令我感到遗憾。”
曾子祥点头,道:“我能看出来,据说你一开始是匿名举报的吧?”
“是的,去年我刚刚站出来揭发邹小达腐败行为的时候,为了保护团组织,保护团中央的某些领导干部,我还隐匿了一些重要事实。”
“哦?”曾子祥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慢慢的记了起来,“什么重要事实?”
陆俊生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团中央曾从希望工程的公众捐款中,借用了一千多万,而且这笔被借用的巨额捐款,至国家审计署到中国青基会审计之际仍未归还。”
曾子祥心中一震,团中央借了捐款?他不由沉声道:“借作何用?”
陆俊生也不太明了用途,摇头道:“只说是办一个什么公司,具体干什么我不清楚。”
“那你说说当时借款的过程吧。”
“几年前,团中央要求用希望工程捐款投资的时候,我已经在负责希望工程财务部的工作,那时候希望工程救助款以及希望小学的工程建校款的下拨,因邹小达秘书长胡乱挪用投资,已到了寅吃卯粮、难以下拨的困难阶段。可团中央偏偏在这个困难阶段提出借款一千两百万元办所谓的什么公司,而且催款十分急迫。当时,就连邹小达都曾口出怨言,抱怨团中央‘催得太急’。”
曾子祥皱了一下眉头,涉及团中央不说,可能还涉及过去的什么团中央领导,这可是要捅马蜂窝了,不由问道:“这笔拨款有证据吗?”
陆俊生点头道:“当然有证据,后来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报告上,清清楚楚开列了这笔巨额调出资金。要想查清这件事,我还可以给提供两点线索。”
曾子祥再次认真的点头,并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了起来,“很好,你请说。”
陆俊生认真的想了一下,慢慢的道:“第一点,可以从希望工程的往来账户上查查那一千两百万元的去向。”
“嗯,第二条线索呢?”
“可以查查三个数据:一是团中央借款的准确时间,查查前后两三天内希望工程主账户上‘尚存’的到帐捐款现金,看看还剩下多少钱?二是再查查前后十天内的希望工程救助款,以及希望工程小学建校款总计下拨了多少?三是再查查这个时间段内一个月,各地本来应该收到多少捐款、建校款,看看希望工程的‘主业’是否受到了什么影响?”
曾子祥在地方上做过领导,知道这样的清查很准确,非常可行。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于是问道:“这下拨款项怎么能圈定在某个时间段内?”
全国那么多的资金流动,总不能一笔一笔的去查吧?再说了,银行要是接了拨款单子,但也很可能因为操作流程什么的原因给拖上一两个星期,这会给时间段形成误差的。
他的考虑,在具体熟悉青基会拨款程序的陆俊生而言,就不算什么问题了,他笑了一下,“青基会的希望工程办公室,会在收到捐款、建校款后,下达《拨款通知书》,通知各基层单位和中国青基会财务部。”
“哦。”
曾子祥总算释然,不由佩服陆俊生的业务之熟悉,“陆部长不愧为行家。”
陆俊生也不扭捏,微微一笑,“我相信,查出来的结果一定会令人触目惊心的!”
曾子祥也深以为然,“如果这里面真有问题的话,一查就会有结果的。”
陆俊生抬头看了一眼曾子祥,继续道:“问题还不止于此。我还从团中央财务处那里了解到一个情况,团中央曾收到过青基会邹小达以百万元计算的‘上缴利润’款项。邹小达违规挪用希望工程捐款投资,总体上是失败的,他哪里来的‘利润’上缴呢?而且,按照基金会章程,即便有‘增值收入’,其收入部分也应归属希望工程,只能用于救助失学儿童,怎么可以交给团中央呢?这利润不就成了利益了吗?”
这倒是一个重要情况,曾子祥问道:“陆部长是青基会的财务部长,这‘上缴利润’你应该最为熟悉啊,怎么是从团中央了解到的情况呢?”
陆俊生摇头道:“曾书记可能有所不知,这上缴利润的事,并没有经我的手,因此我听到这一消息时也是感到非常震惊。作为中国青基会财务部负责人,我要郑重声明,邹小达的有些黑箱作业,财务部的前后几任负责人都是不知道内情的。”
“这不太应该啊?”
曾子祥也在轻声的质疑,款项进出,财务部负责人不经手,显然有失规范。
陆俊生摇头道:“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事,而是事实上存在。因为,邹小达有一个习惯,他并不十分信任财务部,总是指责我这个财务部的负责人脑筋转得慢。”
曾子祥默默的用笔记着,没再打岔。
陆俊生继续说了下去,“我还听说,有位港人王先生曾向人透露,他前几年捐给希望工程数几十万港币,可一直没拿到收据,王先生曾托人找到我,请我在青基会的电脑系统里帮助查询,结果我发现这笔钱根本没有进入希望工程的主账户。后来我听说,当时的团中央某位书记出面会见了王先生,帮助青基会、也帮助邹小达摆平了这事儿。”
当时的某位领导?
曾子祥本想问一问是哪位领导,但考虑到陆俊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别人不愿提及的名字,自己现在暂时还不宜多问,一方面人家是举报,自己现在正在约见了解情况,别把人问得反感。另一方面,自己与陆俊生才是初次见面,相信今后还有坐下来谈的机会,还是留待以后再问吧。
不过,他换了一个问的方式,“正因为涉及团中央的某位领导,你才先用的是匿名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