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李玄琪指着御案上那一盘子圣旨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今天制诰院制好的圣旨，正等着皇上用印呢。”小伍子走上前，拿起一卷，展开示意道，“皇上您看，这是册封四妃的圣旨，若没问题，用了印，明天就可以下发了。”
“只封妃，没有后么？”李玄琪问道。
“回禀皇上，皇后乃一国之后，兹事体大，需得朝臣同意才可下旨册封。只是……太后属意宁太傅之女宁馨儿，朝臣中却多拥护穆太师之女穆妍妍，因此封后圣旨，只得暂时押后，待人选统一后再下。”
“哦，宁小姐的确有大家风范。”李玄琪点点头，想起了中秋宴上演唱《明月》词的宁馨儿，对她得了嘉奖却不据功，将词的作者欧阳凝心推举出来的举动很有好感。
接过小伍子手里的圣旨，李玄琪随意瞄了两眼，“梁红忆，许姣姣……这许姣姣谁啊，居然让她当淑妃？她很贤淑么？”
“嘿嘿，皇上您忘了么？中秋宴上，给您弹过《春江花月夜》的那位，督察院左都御史之女。”
“什么左都御史之女，一点印象都没有。”李玄琪丢下手里的圣旨，又翻了起来，“咦？这个名字好！凤漓月，看名字就知道，定是一位才貎双全，以花为食，以月为饮的神仙女子……小伍子，这个凤漓月你知道吗？”
“皇上，您还记得吗？中秋宴上，领舞《明月》词的那位秀女，便是凤小姐了。”小伍子感叹道，“凤小姐到真是才貎双全，只可惜父亲只是一地知府，能封个修容，已是太后恩典了。”
李玄琪回忆了下，终于回想起中秋宴上那位容貌最美的女子来，只可惜当时那首《明月》词太过经典，他光顾着词，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个本应大放光彩的秀女来，现在想想，不免觉得有点可惜了。
“这后宫嫔妃们的册封名单是谁写的？”李玄琪一边问着，一边往下看，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回皇上，是太后所拟，制诰院代笔写的。”小伍子小心的回道，他已经看出皇上对这份册封名单很不满意了。
“唔，母后啊……”李玄琪动作顿了一下，问道，“我记得母后不是说，这次选秀，也要替王弟选几个身边人好拴拴他的心么？怎么没看到册封王妃的圣旨？”
“回禀皇上，清平王今日午后便去了慈宁宫。直到晚些时候，太后将此次册封妃嫔的名册送到了制诰院才走。至于此次为何没有王妃册封，那便不是奴才可以妄自揣测的……”小伍子战战兢兢回道。
“不可妄自揣测？！你不敢说，就当我猜不出来吗？！”李玄琪大怒，“定是那老四趁着我不在宫里，去母后那里闹了个天翻地覆，闹得母后不得不同意不给他选妃！我可是知道，那小子天天想着吃喝玩乐的，觉得后院里一群女人就玩得不自在了！哼！他想得美！”李玄琪怒冲冲道，“你不喜欢后院里有女人，难道我就喜欢了？每次都让你跟母后撒娇卖好，让你得逞，这次我可不会让你如愿了！”
李玄琪阴笑着拿过一张纸，对着那几份册封重新书写起来，一旁的小伍子越看眼睛睁得便越大。
“皇上，这……不太好吧……”他劝道。
“哪里不好了？”李玄琪吹吹笔尖，得意的道，“不过是册封几个妃子罢了，与朝廷大事无关，又不用经过前廷，只用一道圣旨就可以了。”他放下笔，盯着小伍子，“难道，我这个皇帝，现在连封个妃子的权力都没有吗？”
“奴才该死！奴才失言！请失皇上恕罪！”小伍子立即跪倒，磕头如捣蒜。
“起来吧，知道你是无心的就是。”李玄琪厌恶的皱起了眉，他到不是讨厌小伍子，毕竟小伍子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只是小伍子的举动，却总会让他想到，他堂堂一国之君，身边居然连个不畏权势、可以亲近的朋友都没有的可悲现实。
“下去吧，把这个名单送去制诰院，重新拟旨吧。”李玄琪兴致索然的挥挥手，又想起了下午参加文会时，与那些士子们平等相交时的乐趣，不由又念叨起来，“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然而小伍子拿着皇上新拟的妃嫔名单，一路出了紫宸殿，不是往制诏院方向，却是往慈宁宫一路奔去。
“咦？小伍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不去侍侯皇上，跑这里来了？”慈宁宫掌事顾嬷嬷拦住了小伍子。
“顾嬷嬷，快帮我禀告太后，就说小伍子有要事要禀。”小伍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哎呀，不是我不想禀告，而是……”顾嬷嬷递了个你也知道的眼神，“太后现在正烦着呢，才刚刚躺下，我们都不敢打扰。”顾嬷嬷眼睛转了转，“要不，你把出了什么事给我说下，我再帮你禀报给太后？”
“可这事……”小伍子犹豫了，“兹事体大，实在不宜别人知道啊……”
“哎，放心放心，这宫里谁不知道，我顾嬷嬷嘴最紧了，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顾嬷嬷看小伍子有些动摇，便加了把火，“再说，你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事到底大不大？该不该向太后禀告？要不然，你的事太小，反而打扰了太后休息，这责任我可担不起啊……”
可是，要是耽误了皇上的封妃之事，这责任我也耽误不起啊！小伍子满头是汗，皇上让他把名单送到制诏院，直接制成圣旨，盖了御印便让人下发。他虽对皇上忠心，却是知道，皇上还未亲政，这宫里一切还是太后说了算。小事倒也罢了，可这样封妃的大事，他若是连个消息都不给太后通报，事后被扒一层皮都是好的！可他偷偷瞒着皇上给太后送信，如今太后没见着，便要卡在这慈宁宫前吗？
“顾嬷嬷，我……”
“顾嬷嬷，太后有旨，宣小伍子进见。”
正当小伍子决定，把皇上突然要重拟封妃圣旨的事告诉顾嬷嬷的时候，一个普通宫女打扮的女子从慈宁宫走了出来。
小伍子大喜，连忙上前行礼。
“哟！是如嬷嬷啊，您老什么时候回到慈宁宫来了？小伍子还没向您道喜呢！”
九如微微一笑，回了个礼，“伍公公客气了，九如现在只是慈宁宫里给太后按摩的普通宫女罢了，如嬷嬷的话切莫再提。”
“如嬷嬷真是太客气了，这宫里谁不知道你是太后最离不得的人儿？嬷嬷什么，那是早晚的事，小伍子不过是提前叫了而已……”
“李嬷嬷，失陪了。”小伍子冲顾嬷嬷行了礼，便丢下她与九如小声寒喧着，走进了慈宁宫，只留下顾嬷嬷对着九如的背影唾了两口唾沫。
慈宁宫里，太后拿着小伍子在怀里小心翼翼揣了一路的单子出了好一会儿子神，最终叹了口气，将单子递了回去。
“唉，罢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不管替儿子们操了多少的心，可他们哪一个领过了？就由他们去吧……”
“太后，那这……”小伍子捧着那份名单，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太后拭了拭眼角，显是真伤心了，“我本想着，趁着此次选秀，多择一些有家世背景的女子入宫，这样皇上日后亲政，也有了帮手。若可以，捡那好的，也留两个给书儿。书儿是王爷，不求什么功名利禄，但皇家是非多，有门得力的岳家，我也能少担几分心。可是……书儿他今天跟我闹了一天，说自己年纪小，不急着成亲，非要我答应不给他留人。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这些好人家的女子，便全留给琪儿吧，年底大婚，明后年，琪儿便要亲政。这朝中一半臣子都成了皇家的亲戚，哪个行事不顾忌几份？可琪儿到好，却把名单给改成这样……可怜我一片慈母心，却不被这些做儿子理解，反觉得我多事，逆了他们的意……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了，由他们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