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已尽,时近年底,京都长宁更加热闹起来。
最近城里最流行的新闻便是,京都众才子相国寺举行文会,当今皇上微服参加,然而会上头名却不是京都第一才子长琴公子,而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闺阁小姐。
无数才子对那会上出名的《寒秋》词赞誉有加,对那作出此词的女子钦慕不已。虽不知作出此词的女子长像如何,但那相国寺后的惊鸿一影,让众人对那个单薄的背影不断美化,还冠之以“寒秋仙子”的美誉,因为词中那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一句,读来有俯览众生之意,实不是普通人所能作出的。另有小道消息说,之前宫中流传出的《明月》词,其实也是这位寒秋仙子所做。
除了这个被人广为流传的文会佳话,另一个话题便是今次选妃的结果了。
近日,通过终选的秀女们,都已经陆陆续续接到了册封的圣旨,从正六品的宝林,到正一品的皇妃,甚至连意料之外的清平王妃、清平王侧妃都有了人选,只余后位空悬,还未定下。明眼人都知道,这后位,定是在太师之女穆妍妍和太傅之女宁馨儿之间产生。太师和太傅,分别代表朝辅政派和亲政派两股势力,在这两派斗争尚未结束前,皇后人选,是一时定不下来的。京都中人此时另一爱好,便是预测后位到底是落于穆太师之手,还是宁太傅之手。
在熙熙攘攘的京都城里,其实还有一则新闻却不被人所注意,那便是礼部侍郎朱大人家公子,向国子监司正欧阳大人提亲了。提亲的对象是欧阳大人那年方十四,下月初一便要入宫做女史的欧阳小姐。朱公子坚持与欧阳小姐订亲,不惜苦等十几年,也要等到欧阳小姐出宫后成婚,此时深情厚意,无不让人为之动容。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欧阳小姐说,不想耽搁了朱公子的终生,宁愿出宫后没人要,也不要朱公子等他十几年。这让知道的人,也不由为欧阳小姐叹息。如今世道,花心的男子多了,像朱公子这样有情有意的人,错过一个,可能再也遇不着了,欧阳小姐真是可惜了啊!
“凝心,明日你便要入宫了。朱公子的事……你不再考虑考虑?”欧阳府,欧阳凝心的闺房里,欧阳夫人还不死心的劝着。
在她眼里,朱紫焱真是难道的夫婿人选。朱紫焱自己不但才学出众,每次来欧阳府,也都是彬彬有礼,对欧阳大人、欧阳夫人恭敬有加,并不因自己父亲官职比欧阳大人高,而有自得自满之色。况且,欧阳家与朱家是世交,欧阳凝心嫁到朱家,欧阳夫人不会担心欧阳凝心以后会过得不好。最关键的便是,朱紫焱说会等欧阳凝心出宫再娶。
欧阳夫人心里,自家女儿虽说是好的,但岁月不饶人,欧阳凝心马上就要入宫做女官了,这一入宫,不到二十五是不会被放出来的,不事先做个打算,难道真要等出宫了人老珠黄没人要,让她孤老一生吗?
“娘,您就别劝了。”欧阳凝心拉住了欧阳夫人的手,耐心劝道,“您的好意,女儿心领了,但女儿的心意不变,还是请朱公子另择他人吧。”
“凝心,你的心思娘也知道,不就是想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再嫁吗?可如今这世道,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女儿家自己做主的时候?”欧阳夫人拍拍欧阳凝心的手,“就说娘我吧,当初不也是连你爹一面都没见过,凭父母做主,嫁进了欧阳家,然后和和顺顺过了这么多年?”
“那娘,你心里,真的喜欢爹爹吗?”欧阳凝心问道。
“喜欢?”欧阳夫人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下来,我与你爹,早已是一家人了,哪还说得上喜欢不喜欢呢?”
“那你就没有遗憾吗?所嫁之人,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遗憾……”欧阳夫人眼神飘忽了一下,“哪有什么遗憾,你现在还不过是女儿家的幻想,跟娘那时候一样,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比得上相濡以沫的家人重要。”
“娘!可是女儿不想要什么遗憾!”欧阳凝心抱着欧阳夫人的胳膊撒起了娇,“女儿就想找个喜欢我,我又喜欢他的一心人嫁,其他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不行……您就答应女儿,别再催女儿嫁人了好不好嘛……”
“好好好……”欧阳夫人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松了口,“那娘不再催订亲了,就等你找个一心人回来,总行了吧!”
“娘,你对我真好!”欧阳凝心高兴的在欧阳夫人脸上亲了一口。
“贫嘴,就会逗娘开心!”欧阳夫人不由的被逗笑了,她抚着被欧阳凝心亲过的地方,笑骂道。
母女俩温情过后,开始收拾起明天要带进宫的东西来。
“日后进了宫,宫里吃穿打扮都有规矩,因此东西也不好多带。娘便只给你拾掇了几套贴身的内衣,家常的衣裳,不引人注意,只盼你平平安安,待过在宫里的这些年。”说着欧阳夫人拭起了泪。
“娘你放心,女儿不图宫里的荣华富贵,十年后,定会回到娘的身边,给你尽孝!”欧阳凝心保证道。
欧阳夫人笑了笑,收起了泪,拿出一一叠银票,交到欧阳凝心手上,“这里一共一千银银票,五两、十两到一百两不等,是专给你准备的。把它收好,别进宫里被管事太监搜走。”
“娘……”欧阳凝心拿着那沉甸甸的银票,只觉重如泰山,压得她站不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还逛过几次街,在普通人家用铜钱交易,一两银子兑换一千个铜钱的大贞王朝,她可不像小白一样,以为这相当于现代社会一百万的一千两银子,是一向清廉的欧阳家能随便拿出的。
“好孩子,你是娘的心头肉,娘怎么能不替你着想呢?”欧阳夫人推了推欧阳凝心,“赶紧收好,小心别丢了。”
“嗯!”欧阳凝心重重的点点头,拿着银票仔细想了会,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将里面所有首饰都取了出来,将首饰匣的底板打开,把那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好,把所有东西都复原,回头看向欧阳夫人。
欧阳夫人点点头,走到欧阳凝心身边,“你入宫是做女官,不是宫女,检查的会松一些。这些首饰全带上吧,都是好东西。就算不能戴,也可以赏给那些宫女。这样你在宫里,也好过些。”
“是,女儿谢过娘的指点。”
欧阳凝心忙着把首饰分类,哪些是可以戴的,哪些是不能戴的,哪些是自己留着珍藏的,哪些是可以赏人的。欧阳夫人却抚着首饰匣上的雕花不语,似在思考什么。
“凝心,”沉吟了半晌,欧阳夫人开了口,“自从你知道自己身世以来,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跟你谈谈。明天,你就要入宫了,娘心里有一件事想问问你,还请你如实告诉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