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木鱼响起,下课!
星宿像冲食堂一样蹦了出门,遯夫伯伯大叫不好,知道自己反应慢了!路修篁忙追出去。
可是没到门口,只见星宿又燕子似地飞了回来。牵了遯夫伯伯装作乖巧地说:“遯夫伯伯,我带你去玩儿吧。”
呵呵。遯夫伯伯只能呵呵了。这小丫头,多半是出门了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吧。
孙复此时放下书卷,不免沉浸在历史中,忧虑不已。
路修篁说:“孙先生,学生虽刚到汴京,却发现这里五步一巡十步一军,比起我们从华山一路走来,沿途城池有时候甚至十里不见一兵的情况相距甚远,何故?”
这正说中孙复忽然的忧虑,说:“强枝弱干,大宋治国之道。”
“这,好吗?”路修篁想起海市蜃楼中见过的西夏李元昊的霸气,还有西夏军队的人强马壮,不免忧心。汴京驻扎海量军队,那边疆呢?
孙复道:“驻扎在京城的海量军队,是皇帝‘内外相维’的不传心法之一。”
“请教孙先生,何谓‘内外相维’?”
“将全国的兵力的一半配置在京畿,保证京师之兵足以制诸道,则无外乱；而合诸道之兵足以当京师,则无内变,以此换来赵宋天下的长治久安。”孙复带点讥讽口吻。
可路修篁说:“这个学生倒理解,毕竟东京汴京不像西京和南京都有山阻挡,有天然的要塞屏障,这里一马平川,军事上唯有靠人力,兵力数量上占绝对优势而取保障。”
孙复欣赏地看了这少年,笑笑点头,表示赞同。路修篁得到此鼓励,开心得忙抱了《春秋》继续要进书堂研读的。
北宋设有东京、西京、南京、北京四座京城,其中东京即为首都汴梁,后三座皆为陪都。西京,就是后来的河南洛阳；南京在河南商丘；北京在后来的河北大名。
孙复想想,也倒是几个陪都有天然屏障,独独最重要的汴京没有,易攻难守。
这,也是大宋的大患!
孙复越加喜欢这仨徒儿了,刚步出书堂,便看见星宿又甜腻腻地哄老遯夫去买吃的,便朝老仆遯夫笑了点点头,示意他带星宿出去耍的。
捡回一条小命,该庆祝还是得去庆祝一下。
星宿已经是全然忘了中西夏咒语这件事了。她自己也发现,近来乐得什么似的脑子里只有吃的和喝的,然后就全是玩的了。前生阿星的思虑基本荡然无存了。
是啊,越长大,越接近阿星去逝的年纪,前生就越是没有可借用的经验了,毕竟阿星也只是活到了十七岁多一点点。
到了汴京之后,星宿是完完全全地全身心活在大宋了。
繁华的午间,食市热闹,整个汴京一片蒸腾,这少说也是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的世界大都会啊!
星宿拿着几串奶房签、羊舌签、萌芽肚胘、肫掌签,吃得停不下来。忽然看见拐角处张元身影一闪,便刚拐了进巷子。
哦……这是张元家附近的巷子呢。星宿想起几天前的曹二狼和美娘子来了。几个箭步便跟上去!
老仆遯夫头都大了,忙追上星宿。
是别三日,张元据经验,估计这天曹二狼又会来的。他羞愤难当。即便星宿和路修篁是站在他一边的想帮他的,可是,自己娘亲这种事都被这两崽子给看个精光了,对于张元来说这是奇耻大辱!甚至比曹二狼欺负他娘更让他难受!
他只想他俩突然就完全把那天的画面忘个一干二净。
孙复公子答应了尽力帮忙,可还不见他有何行动。张元实在憋不住,明明知道自己这样摸回家,情况会更糟糕,但他的愤怒无法遏止!
果然,正前院系着那匹高头大马!院子静悄悄。遯夫伯伯和星宿刚赶到,却见张元已经在瑟瑟发抖中爬着墙,准备绕到后院去。
星宿见他就要掉下来的样子,忙纵身一跃,提起张元的领子,一起一落,便轻轻降到窗边。
张元直吓得捂了嘴巴。要自己有星宿这本事,马上杀了曹二狼就是了。
里面,此时美娘子穿在最里头的绣了折枝牡丹的丝帛抹胸被扯掉,胸前波光潋滟,可外面宽大的褙子却还穿着,她拼命地躲闪,拼命地抓住对襟,可半遮半掩的身体看上去极尽性感妖娆。
这禽兽跟她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正玩得不亦乐乎。
美娘子压抑着不敢大声喊出来,可完全不能控制一声声地求饶,曹二狼越听越来劲,忽然一把扭过美娘子双手,居然要把她反绑在堂前的木柱子上!
他要干什么!
张元恨得捏紧拳头。可他怕啊,曹二狼长得身高八尺腰圆膊阔,娘亲也不是柔弱无力的女子,此刻却被他双腿死死地夹在中间,毫无反抗的能力。
曹二就是欺负美娘子不敢喊啊。大喊出来让人知道了,她是死路一条无疑,丈夫和儿也会被曹二杀了的。他曹二是谁啊!
张元恨得把嘴唇都哎破了,星宿不理解他为何这么恨却能忍着不出手的。于是小手的一扬,只听见“嗖嗖嗖”几声响,紧接着便是里面曹二杀猪一样的喊声!
只见他捂了屁股蹦得老高!遯夫伯伯一脸震惊,摸摸自己口袋中的暗器---游丝银锥针,却发现,不见了!
哎呀呀这星宿,居然掏了遯夫伯伯的暗器!关键是,老遯夫一点也不觉察!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遯夫不可置信!
张元感激地朝星宿点了点头。遯夫趁了里面嗷嗷叫,提了两小儿便从往树丛里溜了。
张元垂头丧气,虽然星宿替他暂时出了一口气,可这更不堪的一幕,让遯夫伯伯也看到了!而且谁知道他们离开之后,曹二会不会虐待他娘亲啊……
答案是肯定会的!
“孙先生!”张元噗地跪下,朝孙公子不断磕头:“孙先生,求你赶快救救我娘!”
孙公子扶起张元,道:“我也知道你心痛娘亲,也着急,可是,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曹二狼,就是当今曹皇后的二弟。”
“曹国舅!”星宿冲口而出!
路修篁也想起在华山时候,皇帝赵祯上山来求莲蒲师叔龟卜,当时就卜出“曹国舅”三个甲骨文出来。于是赵祯下山便策立曹彬之孙女曹氏为新一代皇后。
曹彬是大宋第一良将!想不到后人,却有这么龌龊的曹二狼坏了门风!
星宿不敢相信,后来元明时期开始名声崛起一直风行至今天的神仙曹国舅,会是曾经这么不堪的一名人物吗?
不可能吧?
孙复说:“此事,应该想一个两全的办法,不能硬来。”
“可我已经插了他的大屁屁三根针了。”星宿无辜地说。
大家强忍住笑。
他们居然想笑!
张元看见这场面,想着娘亲也许现在正光着身被反绑在自家堂前的柱子上任曹二狼凌辱!要是被人都看见了,很快,或许会被全城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肯定像他们这样,忍不住想笑,整个东京城都笑话他们张元家!这是何等的耻辱啊!
他真的无法消除无边的愤怒与怯懦!他极恨!同时他极怕!对方是禽兽,对方是皇后的弟弟!谁能扳倒他啊!
“这件事,要保张元家人性命,唯有巧来。容许为师再想想法子。你们几个,千万别乱来,一不小心,张元家性命难保!知道没!”
“知道了。”星宿无辜地回答。
“难道还要我家继续忍受这奇耻大辱吗?”
孙复也是左右为难,拍了拍张元的肩膊以示安抚。
“师妹,你也别再大胆妄为,这是大人的事。”路修篁警告星宿。
星宿又是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孙复公子为难啊!星宿懵懂地理解了孙先生,他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好去八卦人家的糗事,可不探问不八卦咋知道人家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呢。好歹曹二狼强来了这么多回,美娘子起码表面上看上去还好好的呀。张元爹居然也还没发现。这是什么情况不好说?
要是人家是被迫的,一旦让人知道,还是一个大老爷们知道,那一时羞愤跳个河上个吊的,那岂不更坏事儿。
星宿想起重生前的阿星不是听奶奶说过,古代有个女子,就因为在人前放了个响屁,然后觉得自己要不要太怂了就去上吊了吗?
这重生来到北宋,看了活生生的这一场场春宫图真人秀,星宿忽然知道了现实中的北宋,并没有二十一世纪的人认知的那么死板守旧,曹二很浪,美娘子也没有自杀,这抹胸与褙子也穿得真是恰到了好处。说明,或许,她还是能忍受的。
这就对了,千万别为这点小事去自杀啊!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死过两回的星宿透彻地想,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经纶书院很快要迎来一轮考试了。路修篁十足用功,星宿照旧,吊儿郎当。读书从现代到古代,都不是她的强项。不过她记忆力惊人,年纪小级别低,也只需要抄抄写写,默默背背就可过关了,不同于路修篁和张元这级别的,真的像科举一样,要写命题作文!
路修篁就读经纶书院后的第一场考试,他十分看重当是加紧用功准备。
可最用功的,是张元。
孙复发现很多个晚上,都三更了,张元的小房间里,还亮着昏暗的烛光,这可怜的孩子还在秉烛苦读!
他满身心是无法消除的羞愤,无从表达无以解决!唯有发愤读书。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让娘受委屈,才不会活成爹爹这么憋屈的样子!
早林师叔早已经康复,准备前往萧关。边疆的“种家军”在呼唤他了。
“张元,负气倜傥,心中积怨太深无计消除,也不适合授予他过多。”早林劝孙复。
“是的,早林道长。”孙复尊敬地回应。
早林以为,一个心中私怨太多戾气太重的人,是不可能胸襟开豁图南济世的。这样的人,本事越大,戾气越重,把本事变成杀伤力,就很不好了。
早林一直对孙复收了张元这事,是有隐忧的。孙复,却很欣赏张元的勤奋与对文学的领悟能力,一手文章时常是写得满堂喝彩。
才就读经纶书院不久的张元,便常常有出色的文章与诗句,在市面传诵了。加上他是承了娘亲美娘子的外貌,年纪轻轻长得眉目清秀十分俊雅,很多人都知道孙复收了一个勤奋好学又俊美的学生张元。
孙复虽然明白早林师叔的思虑,可面对这样有纵横才的学生,他甚是爱惜。
汴京酒馆林立,文豪汇聚,举国的权贵要人都住在这,生活富足闲来无事,便三五成群聚在酒馆谈诗论文听曲饮酒,哪哪又出了一名大才子,谁谁又写了一首好词,无一遗漏。
在尚文轻武的北宋,才华不会被埋没。能不能当官是另一回事。
这一天,新酒上市,全城沸腾!
东京汴梁酒馆林立,大的酒馆全是官办的。这里可能要说一下,宋朝是实行酒类专卖的,国营!
为强化酒类营销,增加国家财政收入,自宋神宗起,朝廷大开“设法卖酒”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