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行至一落宫苑附近，我偶一侧眸，却见冰天雪地里跪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仿若冬日里被严风逼迫的细枝，危危欲折。我命顺子驻辇，朝画珠说道：“你去瞧瞧，是谁跪在那里，把她给我带过来。”r
画珠领命，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过去。那孩子大约七八岁，垂着脑袋，画珠再三拉她起身，她却不敢动弹，两人磨了不少时间，她才睁着惶恐的眸子，随着画珠到了我跟前。r
我见她怕生，小眸子偷偷瞧我一眼，又迅速地俯首贴耳，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r
她耷着脑袋，刚才跪在雪上，这会儿被我身旁的暖炉一薰，身上的麻衫湿了一大片。她颤抖着身子，说：“奴婢叫秦如菀，今年十岁。”r
我细瞧她的身材矮小，形如瘦柴，倒与她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似的。我暗吟，道：“秦如菀？我倒记得芸妃上回有个表妹，叫……”我依稀还记得那丫头趾高气扬，一点儿也不输给芸妃，反倒是名字，一时竟想不起来了。r
画珠在旁提醒道：“奴婢记得，那孩子叫秦如蓉。”r
我恍然，却见秦如菀惊吓的神色，心中颇为诧异，连问了她几句，她却不再回答，只是闷着声一个劲儿摇头。我见她胆子小，也就不难为她了，只不过，我与她仅一面之缘，却好似有些亲切，真是愕然不解。r
适时，身后兀然脚步声大噪，我回眸一瞧，竟然是玉离师傅形色匆匆地赶来。他见了我的凤舆，似恍然初醒，忙躬身，口念佛号。我疑惑，问：“玉离师傅何故走得这般急？”r
玉离拨动手中的佛珠，回说：“贫僧刚才见到西方有异相，似凤舞九天，乃是大富大贵之兆。贫僧见凤身栖落，于是追了出来，原来是皇后娘娘的凤驾在此，难怪有此吉物！”r
骤然，玉离眼眸落在秦如菀身上，深深打量，似有深意。那秦如菀天生胆小，见一个僧人这样瞧她，吓得躲在画珠身后。r
我好奇，问：“玉离师傅，怎么了？”r
玉离回神，淡淡地说：“娘娘，这孩子命中有一死结，当真是可惜啊！”r
我疑道：“有何死结？”r
玉离缓缓地说：“世间万物皆有相，有魂，互为依托。相若贵，魂则贵，相若贫，魂则贫。可这孩子却是相贵魂贫，乃是死结之相，怕命不久矣。若想续命，当皈依佛门，尚且可多享几度光阴。”r
我只轻笑，侧眸瞧了眼秦如菀，说：“玉离师傅为我朝祁福，功德圆满，本宫自会向皇上进言，为积香寺重塑金身，愿玉离师傅能佛光普照。”r
玉离颔首谢道：“贫僧替天下苍生谢皇后娘娘。”r
我命人送玉离出宫去，画珠凝眉瞧我，问：“娘娘，这师傅都说的是什么呀？”r
我失笑，说：“他的名声怕只是以讹传讹，我见他言词谄媚，谈吐间离不了富贵贫困，只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信。”r
画珠似懂非懂地点头，正要随我起驾，却忽然见秦如菀一头栽倒在地，竟直挺挺地昏厥了。画珠手忙脚乱，连忙叫顺子抱起她，带往凤翔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