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沙!”
回首望来的温泠出声高喊,而倒地的汪沙只是痛苦呻吟着,没有与她有任何回应。
看着还有气息的汪沙,温泠心中稍有安心之态,但在安心汪沙还活着时,温泠打从心底当中对廖念晴的惧意没有丝毫褪色,反倒是愈演愈烈,控制不住地颤抖。
“汪沙......”
一脸冷冽表情的廖念晴抬手默然念叨着温泠喊出的名字,视线低垂看了汪沙一眼,转而再向温泠看去,气息霜寒尽出,语调如居山岭巅峰,藐视众生万物。
“这名字倒是和我们家小贼的名字挺合,都属水性。”
“哗!”
廖念晴话毕,扬手之物令温泠双目圆瞪,斗篷下的素手紧紧攥握起来,一道冷汗滑落了鬓角。
在其手上的,是一张墨砂黄符!
“撕拉!”
那本该是用来传讯池渝以求增援的道符,而如今汪沙还未使用就被廖念晴抓住撕毁,也就是说,她温泠要独自一人面对眼前这实力强横她百倍的廖念晴!
尖声脆鸣刺痛着温泠的脊椎,冷汗直下的背脊让她意识到了此战艰苦,亦或是说,毫无胜算。
“说说吧,你们找这小贼,有何目的?”
廖念晴一边说话,一边走至一旁,拾起了商粼丢弃在侧的另一把纸伞,目光冷彻地看向了温泠。
温泠被此目一瞪,腿脚便不自觉地朝后退怯而去,但这回,她硬是用内心坚韧克制住了。
沉默,良久。
廖念晴嘴角轻叹,蹙眉望着渐有架势的温泠,纸伞轻抬,伞尖再度指向了她。
“我不是好杀伐的人,你若交代,我自会放你们归去,如若不听善劝......”
“踏!”
廖念晴话语未完,就听一声脚踏之声打乱其音,温泠身法祭出,呼吸迟缓平稳,形体化虚疾行,掌腿直来,杀伐果断!
三息五步一息,吞风。
心中身法口诀即念,温泠脚步飞快,口鼻却仅有一息时间便凝掌齐攻廖念晴肩头柔处。
“啪!”
纸伞再度微扬,伞身抵住温泠掌手,充沛道元渗入伞骨,令这薄纸也硬如冷钢!
温泠掌法成抓,五指合拢抓住纸伞,另手再出,拳法犀利,明玉轰砸廖念晴执伞右腕,同时断松腿法撩阴而上,上下齐攻,一时间凶机团围,险象环绕!
“啪!”
又是脆响作声,只见廖念晴右腕轻转,伞尖登时向下,打在温泠袭来的拳手上,道元与道元相碰,威消力抵。
而面对下盘之攻,廖念晴执伞之手道元尽出,磅礴气息震慑四方神武!将温泠的身形直接震开三尺有余,让那断松腿失去作用,没有伤及分毫。
“唔!”
温泠退却,嘴中闷吟一声疼痛,斗篷随着荡波掀起,与廖念晴不相上下的姿色现于光影之下。
两女相见,廖念晴的眼中光芒闪烁了几分。
纸伞立于身侧,廖念晴开口有意无意地说道:
“你和那小贼比都差的远。”
此语犹如一记重拳,打得稍作调息的温泠头脑发懵,她不经用余光回望跪伏在地的商粼,眼中的难以置信已经遮掩不住地流露。
商粼和她的境界足足落下了一个大层啊!眼前女子凭何说明,她能比商粼差?
温泠正心有不甘地想到,只是这心中想法一出,温泠就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刚才与商粼一战的惊险,顿时心中不甘皆化为沉思和消极。
对啊,这索岳叛子武艺手段层出不穷,自己恐怕真的难是他的对手......
一个人静然沉思,廖念晴看着,最终也是放下了心中追究其身份的念头,反正再过两个月汤澈就离开了,自己到那时候也要回圣朝继续学业,如此追问下去,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廖邵卢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就由着他们去吧。
廖念晴心中主意打定,便自顾自地朝着温泠身侧旁道走去,而这一动,让温泠一下又是慌神,还以为廖念晴再有攻势,准备应战。
但只听轰然一声......
“啊!”
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势威压令温泠撕心裂肺地痛呼一声,双膝直跪在地,山倒般的万斤千石压得她几乎失去意识,靠着咬唇刺痛方才没有就此昏厥过去。
“你......”
温泠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用言语微弱呼唤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廖念晴,视线只能望见其脚,耳鸣作响的嘈杂中,回响着浩荡天音!
“不管你们是谁,我都无心追究了,但若你们还敢找汤澈的麻烦,下场如何,心中自知。”
幽幽回荡,话音刚落之间,温泠只感觉自己脑海轰鸣炸响!
双手再难支撑无力的身形,就此倒在了坑洼泥泞当中。
“周,天......”
惊恐的视线从水塘当中映出,温泠嘴角颤抖着,发丝散乱失去了原有的美感,落魄狼狈。
廖念晴轻踏离开,她虽然没有意愿去追究,但可从来没有说过不予以警告,从刚才的交手中她便可知这就是一个小宗门的弟子,只要忧及性命,面对武人五层周天强者,这些宗门亦得掂量掂量后果。
至于找汤澈的麻烦......
廖念晴思考着,拾起地上第二把纸伞,步至商粼跟前,望着他一脸讶然和痛苦参半的表情,心中如是念道:“你的死活我也懒得管,只是这最后两个月了,别给我外公招来仇家便好,两月之后,你回索岳,我外公则可安度晚年,谁也不欠谁。”
心中话毕,廖念晴伸手,扶起商粼的胳膊,搀着他慢慢走在回去的道路上。
在二人离开时,此处梅雨又是落下,爬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温泠方才颤颤巍巍地迎着落雨站起。
......
只当一切都归于宁静,但远在道路终点的夕夜峰的山间旁殿当中,一位红衣女子蓦然睁开了双眼。
“周天,那女子是周天!”
瞳孔缩如针状,就连声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殿中女子愣然片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脚步急促,推开房门就是向外奔走,向着山尖大殿方向匆忙赶去。
“吱嘎!”
大殿门启。
女子入内,慌不择时地就是开口叫唤:“掌门!周天......”
只是话才四字,殿中映入女子眼帘的却又并非只有掌门宛江索一人,还有那日八议当中争吵的崔广超和邱少峦。
女子的忽然闯入让殿中三人视线齐齐望向了她,眼中不解尽露无疑,等待女子回答。
只见女子唇角微抿,眼神当中颇有犹豫,但迟疑不久,依然还是选择将自己所见惊讶说出。
“掌门!那阵波动,想必您应该有所觉察!”
女子向前,对着宛江索直言不讳地说道,她语气肯定,像是替宛江索回答了一般,她自信如此强大的道元波动,宛江索不可能没有任何感应。
而果然不出所料,宛江索和剩下二人一听女子所提,皆是目光凝重起来。
“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宛江索重新将问题抛给了女子,而此时红衣女子神情肃穆,开口详尽解释道:
“我刚才修炼魂体之时忽觉新气动荡,那股道元神威竟能和我的魂体相互抗衡,更甚至强于我!所以我目清八方,魂升天枢,想查清来人身份......”
话到此处,女子却是戛然而止,其中神色奇怪的变化,让宛江索等人心生不祥之兆。
女子深吞一口唾沫,目光底处深藏不安,开口说道:“来人是名女子,身份不明,更与两名武人四层的黑衣人相战,五招内取胜,而她最后从那两名黑衣人手中救下的,是汤澈!”
最后二字落定,偌大殿堂悄无声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渺如蚊音。
“他,有周天强者加护左右?”
在良久沉默后,宛江索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喉音虽强忍惊讶,但却也抑制不住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
红衣女子眼中同是如此模样,所以她不敢多言,只能静默着点了点头。
全场再度陷入沉默,无人出声。
死寂一般的默然冰冻着所有人的内心,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左右,只能在心中不断反复笑话着这庞大的信息量,从刚才他们感受的道元强度来推测,如此周天强者实力应当能直接匹敌索岳最强的宛江索!如若汤澈带着这位神秘女子攻上索岳,就算集八位长老之力拿下汤澈,他们索岳也定将受到重创!挑战上善宗更是会成了天大的笑话!
为了一个叛子,如此牺牲值得吗?当然不!汤澈汤澄触犯门规,赶下夕夜峰在情理之内,绝无妥协的余地!
但如若不管,放任那叛子带着周天强者捣乱又是将他索岳门的尊严置于何地?
代价太大,换回的成果却又小如沙砾,而这代价,他们索岳却又不得不忍痛吃下去!
“......”
所有答案皆是了然于胸口,在场的四人个个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殿外。
一位白须老翁驻杖倚靠门前,枯手抚弄嘴下丝胡,深陷的眼眶当中阴晴不定,心境随着大殿当中的沉默一点点黯然,在宛江索终于发话时,老者双腿悄然动作,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大殿门口。
——
而如今远在晟城城中的客栈中,池渝携手女孩和少年坐于三日前同样的倚窗位置,三人看着窗外雨滴,面上愁容紧拧未展。
“池渝!那从拜熙镇传来的道元明显有武人五层的实力,你明知温姐姐和汪大哥向着那方向去的,可能就是他们遇到了危险,为什么发传令符叫我们回来?”
桌案上,小女孩沉声向着身前的池渝质问道,当她话出之时,一旁听着的少年亦是将视线转移向了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池渝望着窗外细雨零落,面上满是纠结之色,最后轻叹一声,正要作答,就见这客栈门口进入了一双互相搀扶的人影。
“温泠?汪沙?”
池渝惊讶,立刻起身向着狼狈的二人靠去,小女孩和少年亦是被这动作惊到,只是当他们回头看见二人惨状时,眼中震撼更胜刚才。
当池渝想要搀扶起温泠时,却被温泠挥手拒绝,她默默将汪沙扶至桌案坐下,随后看着剩下的三人,目光凝重地说道:“速速传声,索岳叛子有周天强者伴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