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伦敦供职的销售人员对利维的勤奋有切身的体会。“从欧洲飞抵纽约之后的头一夜我因为时差的关系早早就醒来,而且再也睡不着了,所以我决定不要浪费时间,还是早一点儿到办公室里去。我记得走进办公楼电梯的时候是早上7点差10分,正准备往上走时却发现另一个人跟了进来,正是格斯·利维。两周之后,我又出差到纽约,还是睡不着觉,这次也决定早点儿去办公室。当时是早上7点差一刻,我又遇上了格斯。在我看来,领导者起到的这种带头作用就是为整个公司订立标准的最好方式,也是让下面的人忠于企业的最重要原因。”利维雇用了两位非常有效率的秘书——伊内兹·索拉米和贝蒂·桑福德,他们日常工作繁忙而且总是7点准时上班。合伙人吉姆·戈特回忆说:“格斯·利维是一位实干的人,总是7点之前就到办公室,工作得比狗还勤奋!格斯以自己对公司的奉献树立了一个榜样——他希望其他人都能效仿他的勤奋。”退休后的合伙人都一致认为,高盛那种既强调个人表现又看中团队协作的企业文化就是起源于格斯·利维。
“公司内部的工作作风是区分公司好坏的重要标准,”一位大宗交易的竞争对手说,“70年代大多数公司的上班时间是早上9点,很多公司也可能在8点半上班,只有一小部分会在8点就开始工作。唯独高盛,所有人都会在7点早早到岗,因为他们是真正想做事的人。这也使得他们有着不同于其他公司的自我认同感,他们认为自己就是与众不同。格斯的标准就是要确保在每天最早上班的人当中有自己的身影。”
就像利维自己说的那样,“我们精神百倍地上班。我们热衷于抢着做业务。我们从中获利,也从中获得乐趣。我们并不想剥夺任何人与家人共享天伦的生活,但是我们的工作确实需要员工投入整天整天的时间。我们想让高盛在每位员工心目中仅次于他的妻子和家庭,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位”。弗雷德·韦因茨回忆说:“格斯在公司内部有令人敬畏的地位。他曾经有一次对自己的投入程度开玩笑说:‘你只要塞给我把扫帚,我就乐意为公司扫地!’”
利维通常一晚上至少排两个晚宴,而且肯定有一个安排在“21”俱乐部。花旗银行的沃尔特·里斯顿说:“每晚6点左右,总会有两个格斯·利维同时出现的场景,肯定都是身着燕尾服去参加曼哈顿的某个酒宴,而且两个身影都行色匆匆。”和许多他的华尔街前辈和后来者一样,利维总有很多要忙的地方。利维在政坛和慈善事业上也有不少成绩,同时兼任21家企业的董事。约翰·怀特黑德不无羡慕地说:“(他任董事的公司的)CEO们无不称赞格斯·利维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外部董事。让一家公司的老板称赞你是一位好的外部董事很容易,但是要让所有你任职的公司都承认你是一位好董事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但人们都是这样称赞利维的。”除了商务圈之外,他还多方参与非营利组织的活动,尤其是在西奈山医院中,他担任了多年的CEO和执行院长。他当然也参加过无数筹措善款的活动和无数政治活动。他还兼任林肯中心的财务总监、现代艺术博物馆以及肯尼迪中心的理事、纽约及新泽西港务局的委员,还曾三次担任犹太联合组织的财务主任。
在里茨集团朗万–查尔斯公司的董事会任职时,他与其他董事们完全不在一条道上,而且与该公司那位世俗老练的CEO理查德·所罗门更是毫无共同点。他毫不掩饰自己不在所谓高雅之流。举例来说,当别的董事都端坐在同一张桌前时,利维独坐在角落里,一边关注董事们的讨论,一边在电话上跟一个又一个人通话。他言语粗鲁是出了名的,有时当着在座所有董事,他会冲着电话另一头的高盛员工高喊:“那个杂种以为他能在我面前撒野。他有狗屁本事跟我们对着干,告诉他死远点儿。”
“格斯是一位领导者,但绝对不是一位管理者。”L·杰伊·特南鲍姆说,“格斯从不做计划。所有的事情都是当天处理,甚至在更短的时间内了结,有的时候就是一桩一件地处理业务。他只会在发生危机的时候才出手解救。格斯最憎恶的事情莫过于发现公司业务出现没有做到位的地方。我甚至到现在还能听到他非常不高兴地冲着我喊:‘杰伊!我们在期权上没有业务了!我们在期权业务上落后了!’他就是希望我马上为公司在期权业务上开拓出一块领地,他逼我的话我还记得,‘我付你工资是干吗的?’如果你发现格斯没有抱怨你的工作,没有表现出对你工作的不满,或者没有对你大吼大叫的话,那你就知足吧,说明他觉得你的工作干得还不错。他不是一位称职的老师,从来不对我们解释什么事该怎么做,更不说为什么要做。格斯只是知道,电话如果由他亲自打,交易由他亲自过问,获得的结果可能更好,甚至好得多,而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自己亲自去做。”
“在交易业务方面,‘亲力亲为’真的很重要。”一位对高盛羡慕不已的竞争对手说,“高盛人总是为他们的客户‘时刻准备着’。他们深谙承受这些个人小损失背后的大智慧,而且他们确实做出了不少牺牲。但是这样的做法保证了他们在大单子出现时总能抓住机会,由此也就可以通过做大生意赚大钱。在等待大生意出现的过程中,他们不会不屑于在众多的小机会中寻找可以获利的业务,可能在大宗交易出现之前他们还正在做几千股的小业务。这就是当年从事大宗交易的公司的特点。”
利维对其他人施加压力,也给自己施加同样甚至更大压力,塑造了整个公司办事有效率、内部极为协作的特点,而且员工对外都显得很有竞争力,一次又一次地为公司带来额外的生意和额外的利润。罗杰·默里是一家大机构投资者TIAA-CREF的投资组合经理。在经过仔细研究之后,他决定在某年的12月末调整投资组合,而且他认为调整的最佳时机必须在年末之前。高盛的合伙人之一基尼·默西回忆起此事来脸上还带着微笑:“罗杰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当时已经是圣诞前夜了,他还在工作。他急切地说:‘我们现在有一个大业务要做,而且现在就要做。其他公司都已经放圣诞节的假了,所以我只能请你们帮我完成一系列公用事业公司股票的大宗交易。’我们迅速查看了他们的投资组合,然后同意在收盘时帮他们完成交易。当窗外已经响起救世军的音乐时,罗杰同意了我们进行交易的请求,我们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当天收盘前一分钟内成交了占当天总量15%的交易。按照旧利率,我们一单就收取了42.5万美元的佣金。这就是‘时刻准备着’的含义,哪怕在圣诞前夜也要做好接电话的准备。”
还有一次,纳瓦霍印第安人获得了联邦政府的巨额赔付,媒体在周四报道了该新闻。次周的周二,花旗银行的经理们就赶到了亚利桑那州,以为他们肯定是第一批和部落头人搭上线的人。当然后来他们的震惊也容易理解,因为他们听到的回答是:“我们已经有一位金融顾问了,格斯·利维上周六就来过。现在格斯·利维才是我们的投资银行家。”
另一次在孟菲斯,为了帮助合伙人罗伊·朱克伯格开创公司的个人投资者业务,利维突然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南方人。在和一群本地商人谈判时,他从态度和言语上都刻意把自己和纽约、美国北部以及北方佬的形象逐渐拉开距离,同时他还亲切自然地把孟菲斯和自己的老家新奥尔良扯上关系。后来当他们重估这次会面时,朱克伯格委婉地批评说,利维没有对客户直截了当地说明他们想做这单业务。利维当时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没有认真听朱克伯格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几个月之后在洛杉矶的一次会议上,当着在场20多位商界领袖和富翁,利维一开口就甩出了一张鲁莽的牌:“我们大老远从纽约来到洛杉矶为的就是抢你们的生意!”晚饭之后,格斯问道:“我表现得怎么样?”但是朱克伯格这次又暗示他可能做得有点儿太过直白了。利维当时翻脸:“罗伊,你得记住是你教我这么干的!”
利维为人称道的开拓业务的本领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他那张别人不可企及的人际关系网。乔治·多蒂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对教堂很舍得捐款,福特汉姆大学差不多成了他一个人赞助的教会学校。利维问多蒂:“乔治,你知道红衣主教是谁吗?”
“当然,格斯。主教姓斯佩尔曼。”
“但是,你认识他吗?你们交往过吗?”
“没有,格斯,这倒是从来没有过。”
“那你周三的时候和我一起来,我要和主教一起吃午饭。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肯定很乐意认识你。”
类似地,乔治·贝内特就是他在波士顿的主要联系人。贝内特是哈佛的财务总监,哈佛大学当时管理着全美最大规模的受赠教育基金。他还是道富研究及管理公司的董事合伙人,道富研究及管理公司是波士顿最大最好的机构客户。贝内特还兼任福特、惠普以及其他多家大企业的董事。每隔一年两年,利维就要到波士顿走访机构客户,道富研究及管理公司是其中一个主要的客户,贝内特又是一位强势人物,所以利维理所应当要去拜访他。他们一见面就互相拥抱——在他们的下属的眼里,这两人从来都不是会与人拥抱的类型——然后就走进贝内特的办公室,关上门,两人“严肃地”就政治、福特、哈佛、佛罗里达电力公司以及相关的人物促膝长谈。
史蒂夫·凯当时只是一名30岁左右的以交易员为自己客户的销售人员。对他从商而言最有帮助的——道富研究及管理公司的内部人员都知道——就是他与该公司的董事合伙人贝内特有着不错的关系。“史蒂夫,进来,让乔治认识一下高盛最优秀、成长最快的年轻专家。”中间利维一直不停地和他们谈论着每个人都希望从他那儿获得的内部消息,大家对这类消息最为重视,而利维正好就是那种什么都知道的人。
之后不久,利维电话授意凯,与他平时的电话风格一样干练:“我招呼贝内特的生意。你得马上去了解并结识史密斯这个人。”而这一句话也就是凯所需的全部信息,即使是道富研究及管理公司内部的人也是在一年之后才意识到:查尔斯·史密斯将成为乔治·贝内特在该公司的继任。这条来得很早的消息给凯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去和平易近人的史密斯交朋友,史密斯其实对华尔街其他金融家对他的忽视耿耿于怀。凯抓住机会很快就和史密斯建立了牢固的关系——这比华尔街上其他人看到该公司内部权力交接的第一个线索已经早了太多,高盛自然而然成了道富研究及管理公司最重要的经纪人,高盛也从中获益颇丰,仅它一家就占据了15%的业务份额,而第二名仅得到10%还不到。其实其他公司也非常努力地在争取业务机会,但是相比之下,它们获得的利润少了很多。高盛与第二名之间的收入差约为100万美元。
随着管理企业养老基金业务的飞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华尔街公司都成立了“资产管理”部门来应对市场的需求。作为高盛在波士顿办公室的负责人,凯越来越感受到来自机构客户的强大压力,机构客户都不愿看到高盛插手这块肥得流油的业务。“不要和我们争,我们可是你们的客户——投资管理是我们的业务!”卢米斯–赛利斯公司对来自经纪商的竞争尤为在意,而且它有一条严格的规定:如果经纪商在这个业务上从它手里抢走一位既有客户,或者挖走任何一名员工,那么卢米斯–赛利斯公司绝对不再和这家经纪商开展任何业务。但是由于其老旧保守的风格,卢米斯–赛利斯公司的薪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它那些最好的年轻业务员还是不断地被挖走。当高盛从他们手上挖走第二个人时,迪克·霍洛韦代表卢米斯–赛利斯公司给史蒂夫·凯打来电话,告诉他这次他们公司的规定生效了,于是凯只得向利维汇报,说他们丢掉了一个大客户。“我想见一见他们的人”,利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电话就挂断了。这让凯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他当然不能拒绝利维,但是他又怎么才能说服卢米斯–赛利斯公司的人在高盛两次冒犯之后还愿意和他见面呢?
凯还是很尽职地给霍洛韦打电话,商量能不能安排一个短暂的会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