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高盛帝国全文阅读 > 第18章 过渡时期(2)

第18章 过渡时期(2)


  为了给公司积累资金,温伯格推行了一套资金存留政策,以使所有人全心全意地为公司的最高利益而奋斗。由此一来,高盛保管了所有合伙人的年收入。结果就是,一旦成为高盛的合伙人之一,个人可支配收入就会突然减少。

  L·杰伊·特南鲍姆是于1959年成为公司合伙人的,他最初的合伙份额仅为1.5%。他是当时公司名列第二的销售员,仅仅落后于杰里·麦克纳马拉,但是他仍然走在成为高盛的几位主要合伙人之一的道路上。由于有当时资金存留政策的限制,特南鲍姆的可支配收入仅有4万美元——对于他这样一位有家有业的成功人士,并且是生活在纽约的生意人来说,这点儿收入捉襟见肘。事实上,特南鲍姆还得向他父亲借钱才能保证日常的开销。特南鲍姆的处境和其他勤奋工作且抱负远大的年轻合伙人是一样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手头很紧,但是工作动力却很足。促使他们努力工作的重要原因,就是他们为公司的成功付出的越多,日后获得的回报也就越多。所以每到两年一次的合伙人贡献评估时,很多人都是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1962年,特南鲍姆在对公司的贡献已经从单一的销售业务扩展到了套利业务,而且表现不俗。温伯格严肃地对他这位年轻的合伙人说:“杰伊,你过去两年干得不错。你和你那一层级的另外四位合伙人都对公司做出了贡献。我觉得是时候认可你们的贡献了,所以我要提升你在合伙制中的份额。从今天起,你的份额由原来的1.5%增长到2%!”温伯格原本以为特南鲍姆会对他感恩戴德,他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等着一个回应:“怎么样,年轻人,感觉不错吧?”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得到了一个干脆直接的回答:“温伯格先生,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要么比别人为高盛付出的更多,要么就做得不如别人好。但是我从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什么人在同一个‘层级’里。我们是不一样的。”

  特南鲍姆这一句话把他们两个人都置于尴尬境地,而且是面对这个能决定他在高盛的前途的人。在一阵长时间的对视之后,温伯格还是终结了这次讨论。但是他也认可了特南鲍姆一番话的核心意思,他说:“你专心地再干两年,再为高盛干出些成绩来,到那时候我们再说。”

  1968年,温伯格决定提升一位年轻的投资银行家迈克·考尔斯作为公司的合伙人,他亲自给对方打去电话。当考尔斯接起电话时,他听到对方说“西德尼·温伯格”,但是温伯格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本人,而且他平时说话总习惯在最后一个音节用升调,所以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提问。

  考尔斯从来不曾想西德尼·温伯格会亲自给他打电话,因为温伯格之前从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也没有当面说过话。所以,考尔斯想当然地以为这个电话是打给西德尼·温伯格的,他于是以非常礼貌的态度向对方解释说自己不是温伯格先生。这番解释让电话另一头的人十分恼火,“我知道你不是西德尼·温伯格”,然后恼怒地挂了电话。

  但是对考尔斯而言最幸运的是温伯格再次打来电话:“是迈克·考尔斯吗?”

  “是的。”

  “我想任命你做新的合伙人。”

  这一次考尔斯以为温伯格是在拿自己开玩笑,而自己坚决不能上钩。他到公司才7年,而通常要10年才能做到合伙人,所以他很花了一点儿时间才反应过来。后来考尔斯懊恼地回忆说:“这个在我职业道路上最重要的第一通电话真是接得十分糟糕啊!”

  考尔斯和约翰·贾米森,也就是后来在宝洁收购高乐氏过程中为高盛赢得一大笔收入的人,并被称为“温伯格的嫡系”,后来两人都成了高盛的合伙人,格斯·利维也在后来把他的“嫡系”罗伯特·鲁宾安排了进来。

  温伯格还有一个让众人折服的本事,就是他能在暗中把事情高效地办成,很多情况下他的强势态度能隐藏得很好。曾经有位投资银行家说过这么一个案例:

  一位专门从事企业并购的生意人在把自己的企业弄上市之后,想用首发赚得的钱收购当时价格低廉的鲍德温联合公司的股票。他想以高出市场价的报价收购该公司剩余的全部股份。由于当时这家公司的创始家族所持的股份已经交由一家银行托管,这位收购专家知道在这样有利可图的报价之下,银行受托人肯定会顶不住压力而抛售股份。

  反收购是高盛的专长之一,所以这家公司向其求助。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干,温伯格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求助的对象。最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之后不久,他就让一位年轻的投行业务员给一个老熟人打电话,在布鲁克林区的一家意大利餐馆安排了一次会面。

  温伯格的这位老熟人身着黑色西服、黑色衬衫,打着一条黑色领带,径直坐在饭桌旁就说:“我出面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欠温伯格一个人情。”听取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黑衣人只说了他会尽力而为。过了一周他没有给出任何消息,两周之后也没有什么动静。最后,他终于打来电话:“我可以把他摆平了。你就付100美元吧—50美元给摄影师,另外50美元给酒店门童。这家伙在城中的酒店里召妓呢。”

  一周之后,这位黑衣人出现在当初想要强势收购鲍德温的企业并购专家的办公室,以礼貌的口气对他说:“你坚信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度,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是一个自由的国度,任何人就可以随时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然后他把酒店里偷拍的相片在此人的桌上一溜排开,接着说:“你几乎可以买到所有的东西。别再想着收购鲍德温,不然你就等着在《纽约邮报》上看照片吧。”说完他就转身走人。之后鲍德温联合企业确实没有被收购,当然照片也没有见诸报端。

  “西德尼·温伯格是一个敢于直面挑战的人。”这是乔治·多蒂对他的评价,“他总是能在谈判中针锋相对并且毫不退让。举个例子来说,我曾经为他准备过一份房屋租赁的计划。他说库珀斯–莱布兰德的收费太高。我说这是市场公允价格,而且人家做的工作确实不错。他直瞪着我说:‘只要你说的费用是合理的我都会给。但是如果你坚持我付那么多钱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和你或者你的公司有任何业务往来。’我默默地坚持了该笔费用,他也一声不吭地付了钱。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双方都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温伯格其实也懂得权力的制衡。当他于1969年把格斯·利维提升为公司的董事合伙人时,他就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搬到了城边的西格兰大厦,这样就为利维管理公司腾出了空间。但是他还是把决定合伙人份额的最高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合伙人制度中最核心的权力。

  最能说明利维和温伯格之间的关系的,莫过于公司合伙人在曼哈顿中城的“21”俱乐部举办的年会上的一次表演。晚宴时,利维起身致辞,他代表所有合伙人以极为谦恭的语气说:“温伯格先生,您现在去了上城办公,而我们还在中城,实在已经没法每天都看到您了,我们只想让您知道我们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您,我们为您现在还能活跃在商界而感到欣慰,我们也想让您知道每一天我们都想念您,也想让您体会到您在我们心目中是如何受尊崇。无论何时何地,高盛与您同在——您也永远与高盛同在。”

  话音刚落,掌声四起,说明利维的发言代表了所有合伙人的一致意见。温伯格起身回敬。“格斯,你这番话说得很好,我很高兴你们所说、所想、所为都是一致的。”但是他的态度突然从感谢转变成了命令的口气,“但是你永远也别忘了一点,格斯。不论我在哪儿,我永远是高盛最资深的合伙人,我才是真正掌控这家公司的人!”温伯格话尽,自己坐下了。整个屋子一片肃静,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格斯·利维的决策还是要向西德尼·温伯格汇报。

  20世纪60年代,西德尼·温伯格已经到了功成身退的年纪。他对妻子说:“如果我明天就死了,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悼念我,因为我这一辈子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活得更好。”他于30年代的危机中挽救了高盛,在四五十年代凭借在政府的任职和多家企业的董事任职资格塑造了公司的高端形象,并且为高盛订立了一系列核心政策:资金存留,强势竞争,诚实守信,对高调办事或装腔作势的不屑,以及艰苦奋斗等。高盛在他的手上发生了永久性的转变,但是温伯格老了,逐渐跟不上潮流了。

  高盛于1969年庆祝公司百年诞辰。在经过一番计划之后,公司将庆典的地点由合伙人开办年度圣诞派对的“21”俱乐部挪到了一个更宽敞的地点,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合伙人偕夫人参加,这也是高盛有史以来第一次邀请夫人们参加聚会。在这次聚会上,温伯格向大家介绍了一位重要的新的合伙人。亨利·福勒是前财政部长,一直是战时生产委员会最重要的成员之一,在此之后他成了高盛国际的董事长。

  当温伯格的常规致辞结束后,特鲁迪·福勒走到长桌的顶头,想要谈几句感想。温伯格将麦克递给她,她说:“一年之前,我们夫妇二人曾受总统和约翰逊夫人之邀在白宫做客,当时出席的都是美国的领袖人物——那当然是一个令人兴奋不已的场合。但是今晚的聚会与之相比更令人振奋,因为今晚是高盛所有合伙人的妻子们第一次受邀。这样一个举措不仅构思奇妙,更让我们都了解到高盛是一个怎样的公司。”然后她回头对温伯格报以一个感恩的微笑,接着说:“所以西德尼·温伯格,我要真诚地对你说:谢谢您!”

  温伯格接回了麦克,他补充道:“特鲁迪,很感谢你说了这么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我很感动。明天,我就让管理委员会把邀请夫人们参与聚会也定成公司的新规矩……当然我现在就可以邀请各位夫人前来参加今年的圣诞聚会……也希望你们能回来参加高盛200周年纪念会。”

  数十年以来,温伯格都坚持董事们应该最多任职到70岁的原则,之后就该给年轻人腾地方,但是后来他自己破了例:“我和其他老家伙们可不一样——那些坐轮椅的家伙——他们甚至开会过程中都能睡着。我绝不会那样!”温伯格直到77岁去世前的1969年都一直担任福特的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