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结果是早晨撕裂般的头疼。
高滔滔抚着额头，自嘲地笑了两声，真是枉费平时自诩“高门英烈”，这才是多大的事情。
她摇摇头，想要减轻脑中的疼痛。可还没等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灵犀冒冒失失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又怎么了？”
“宫里，宫里来人了。”
高滔滔一愣，这么快？
看着发愣的小姐，灵犀手忙脚乱地给她套上衣服，目光触及小姐憔悴的面容，她急忙拿起胭脂水粉，给高滔滔化了一个简单的妆，虽然不似平时那般灵气逼人，但总算比刚刚好了许多。
“小姐，宫里的岳总管已经等候多时了。”岳安可是圣上的心腹，就连将军都得对他礼让三分，小姐已经耽搁了多时，要是再耽误下去，只怕圣上就该怪罪高府了。
府厅内，高滔滔一进门就蓦地发现全家人都集中到了这里，父亲正客气地和岳安聊着天，母亲虽然笑着，但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大哥和三弟则是面色凝重，看见她的那一刻，眼中的不忍清晰可见。
“高小姐。”
“岳总管。”高滔滔微微福身，岳安更是满意，陛下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位高小姐，比起那些个名门闺秀，不知是高贵了多少，“娘娘在宫里等着您，请。”
“滔滔，”母亲到底没忍住，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如果是姐姐的意思，怎么会动用陛下的人，往日滔滔进宫，都是坤宁殿的人，何时动用过崇政殿的人，这一次，摆明了是陛下而不是皇后的意思，她还想说些什么，身边的丈夫却是拉住了她的衣袖，高懿德声音沉稳，“有劳总管大人。”他给身旁的高瑞使了个眼色，高瑞立刻拿起早已封好的包裹，“区区薄礼，还请总管莫要拒绝、”
“多谢高将军。”身后的人已经拿起东西，高懿德见此，悬着的心落了一半，“灵犀。”他看着立在高滔滔身边的婢女，“你就跟着小姐入宫，好好伺候小姐，别惊扰了宫中贵人！”
“是，将军！”
看着高滔滔越走越远，高殷到底没忍住，“父亲，我们该怎么办？姐姐这次进宫，摆明了是圣上的意思。”以高家最宠爱的女儿作为筹码，不失为一个制衡高家的手段。
“滔滔。”曹氏的眼泪都下来了，“这可怎么好，”她的女儿，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大，一朝进了那个吃人的地方，就算有姐姐，只怕也是防不胜防。
高懿德沉默良久，“唯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高瑞，”他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府里哪儿都不许去，过一段时间我会以你身体不适向圣上请辞，高殷，”高懿德将目光转向小儿子，“你这几天悄悄去外祖父家，告诉他老人家滔滔的情况，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是！父亲！”
“那滔滔”曹氏急急开口，高懿德也是无奈，“听天由命吧。宫中有皇后娘娘，滔滔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吃大亏。”
“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高殷幽幽开口，宫中是有姨母没错，可那些姨母的敌人，只怕会多了一个攻击的对象了。
“我可怜的女儿。”曹氏的眼眶又湿了，高懿德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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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皇宫怎么这么大，咱们也来了好几次了，可小的怎么每次还是迷路啊？”灵犀在高滔滔耳边小声嘀咕，她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宫里可不比家里，一步错，步步错，到时候万一有个闪失，谁都救不了她们。
“高小姐，到了。皇后娘娘等着呢。”坤宁殿已在面前，岳安行了个礼，却也不再前去，高滔滔情知他是要回去复命，自然也不敢久留，“这一次，有劳公公了。”
“小人不敢。”岳安看着高滔滔的眼神越发深究，高滔滔却是抿嘴一笑，灵犀连忙跟了上去。厚重的宫门被内侍重重地推开，灵犀小心翼翼地扶着高滔滔迈过门槛，一进门就看见曹皇后端坐在殿上，下面还坐着几个嫔妃，高滔滔眼神扫过，心里已经有了数，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滔滔，”曹皇后明显很高兴，膝下无子的她对于这个外甥女自小就是特别疼爱，“走近点给本宫瞧瞧！”多日不见，这孩子倒又是水灵了许多，比起当年的妹妹，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高滔滔徐徐福身，底下的嫔妃们已经开始奉承了，“高小姐可真是蕙质兰心！”
“比起几位公主也是毫不逊色！”
“对呀！”
赞美声此起彼伏，高滔滔可没忘这是哪里，她盈盈一笑，“多谢各位娘娘抬爱，滔滔一介臣女，怎可与金枝玉叶比肩。”
“那是当然！”身后一个凌厉的声音传来，高滔滔转身，赫然发现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张贵妃正站在她身后，她立刻行了大礼，“参见张贵妃娘娘。”
张瑶冷哼一声，并没有把高滔滔放在眼里，她倨傲地看着端坐在上首的曹皇后，“臣妾伴驾来迟，还请皇后海涵！”
真是够傲的！
高滔滔当然知道这个张贵妃是何许人也，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凭借着出众的容貌在几年间从一个小小的才人爬上了贵妃的位子，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和膝下无子无女的皇后相比，她可是有个女儿在身边，当然有自傲的本钱。
“无妨，倩依，赐坐！”高滔滔明白这个道理，曹皇后自然也不是傻子。对于这个圣上心尖上的人，她自然知道利害关系。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外甥女，她的怜爱之心更甚，“滔滔，”她冲高滔滔招手，“到本宫身边来。”
高滔滔依言缓步来到曹皇后身边，看着青丝中有些许白发的姨母，她心里很是难受，姨母也不过才三十多岁，怎么都有白头发了，宫廷，到底抹杀了多少女人的青春？
“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曹皇后感慨地拉着高滔滔的手，“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半年前，才短短几个月，都长这么水灵了。”
“多谢娘娘夸奖！”高滔滔有礼地回应。这就是宫廷，至亲的人相见，也必须要遵守大大小小的规矩，就连亲昵也必须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实在可悲。
“高小姐的确清秀可人，只不过，到底是大臣之女，比起本宫的邓国，也还是稍逊一筹。”张瑶掩嘴轻笑，“不过，这也没办法的事，高夫人毕竟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是国色天香。”
殿内一片沉默，高滔滔明显感到曹皇后此刻的隐忍，自己的母亲是皇后的同胞姐妹，张贵妃讽刺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在间接嘲笑皇后。
姨母什么都好，端庄贤淑，才德兼备，容貌也是清秀，却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在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乏美女，比起眼前美艳的张瑶，自然是略逊一筹，多年的膝下荒凉更是她心底的痛。只怕要不是看在外祖一族的面上，这皇后宝座早就空手让人了。
“本宫乏了，各位姐妹请回吧！”曹皇后明显动了怒，再也不愿意应酬底下那些虚伪的面孔。
底下的人不再吱声，各自陆陆续续离去，张瑶临走之际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皇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真是没用！”
“娘娘，您还好吧！”待到所有人都走远，高滔滔恳切地开口，“让滔滔和灵犀扶您进去吧。”
“好！”曹皇后疲惫地揉揉额头，把自己交给身旁的两人。高滔滔将她小心地安置在床上，曹皇后看着外甥女，终于没能忍住，“对不起，滔滔。”她心里有数，上一次皇上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这一次的入宫，只怕更是内有乾坤。入宫容易，出宫，只怕就难了。
“哪儿的话，滔滔见到您很开心呢。”高滔滔微笑，曹皇后的心内更是内疚，“好孩子。”她拍拍高滔滔的手，再看了眼虚掩的大门，高滔滔立刻会意，给灵犀使了个颜色，灵犀立刻带着所有的人关上大门悄悄离去，高滔滔见此，才放心地开口，“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滔滔，”曹皇后缓缓开口，“你也不小了，姨母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这次进宫，名义上是陪本位，可实际上皇上只怕是已经对高家起了疑心，在宫中这段时间你无事不要出这坤宁殿，尤其要远离张贵妃。”那个女人，对付不了自己，只怕会拿滔滔开刀，这么些年，她一直对后位处心积虑，她早就看透了。
“滔滔明白。”
“好孩子，”曹皇后拍拍她的手，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庞，似乎回想起了当初的自己，“等过一段时间，姨母就会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像本位一样?????”
“滔滔明白。”高滔滔点头，她知道曹皇后是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滔滔听姨母的。”
伺候完曹皇后就寝，高滔滔疲倦地走出内殿，这雕栏画栋看上去如此美轮美奂，可是，却折煞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如果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愿生活在这里。